虞景抱著小祈年坐在船頭,任由寒風吹拂過兩人的臉龐。

他指著遠處布滿星光的前路,輕聲對他說:“阿祈,你看到那裏了嗎?隻要我們走到無極之海的盡頭,就能找到你的娘親了,也不知,她還認不認我們……”

“娘親……neinei……”

小小的嬰兒發出一串模糊的音節,像是聽懂了一般點點頭。

虞景抱緊了祈年小小的身體,把他無意間露出來的幾條小小的狐尾也小心翼翼地塞進繈褓裏。

“這一路也許很危險,你怕嗎?”

小家夥搖了搖頭,竟然十分清晰地開口道:“我要……娘親。”

虞景感到很驚奇,但也隻是笑了笑,“好,我們去找你娘,你先睡覺。”

小家夥聽話地閉上雙眼,隻是一雙漆黑的長睫毛還在不停地顫動。

虞景低頭打量著小祈年,他長的與她可真像啊。

連裝睡時的俏皮樣都與她一模一樣。

小祈年是在無極天中孕育出來的。

初時,小東西老老實實地待在他的識海之中,汲取著他身上所有的妖力和靈氣,他也因此備受折磨,陷入了虛弱之中。

彼時,正是世界秩序恢複之時,他除了最開始時虛弱一些,並沒有致命的危險,便沒有想太多。

他想去沒有完全被黑暗吞噬的無極天看一看,他想帶著這個小小的生命去她的世界找她。

可是,他試過一次又一次都失敗了,有一次,還差點喪命。

識海中的小東西總也沒有動靜,又好像不會長大了,他一度以為,他看到的,隻是自己的幻想。

畢竟,他曾經瘋魔一般,想要擁有一個屬於他們二人的孩子。

動蕩之中的無極天是不能再去了,即便他想探尋那裏的奧秘也要等到這些暗物質的反應完全消失才可以,於是,他便回到山下,打算一邊養著識海中的小東西,一邊好好照顧鶴知夜。

鶴知夜拒絕了他的照顧,要他去這片大陸上再走一走,看一看,並告訴他,這是姬千凜的心願。

他答應了,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隻帶著姬千凜當初寫給他的那些字條,和她無聊時的一些畫作,還有她的發簪,以及,那隻胖胖的漆畫狐狸。

那幾年,他去了很多地方。

他去了廣袤遼闊的漠北,結識了砂國的妖主,他們在月下的沙丘之上對月高歌暢談人生。

他去了極寒之北,在這個不會有生命存在的地方,他見到了世界曾經遺忘在此的文明。

他還去了整片大陸最高的地方,這裏供奉著一個他從未聽說過的人,信徒們說,這是佛。

信徒們對他說,一步一叩首,到達這裏最神聖的殿堂,向滿天神佛許下你的願望,說不定就能實現,因為,千百年來,還未曾有一個信徒能夠到達那裏。

他不信,但還是跪下了。

他穿過絡繹不絕的人群,來到山腳,與無數人一同叩拜,從山腳一路拜到山腰。

通常到達這裏時,就已經沒有人能堅持下去了,但他還是認認真真地叩拜到了山頂。

這裏太過寒冷,又太過安靜,仿佛與世隔絕。

這種感覺,讓他產生了一種與天道無限接近的錯覺。他佇立在寒風中,希望遠在另一個世界的她能夠看到他。

當然,即便叩拜了所謂的神佛,也沒有奇跡出現。

虞景隻是在佛前靜靜地坐了一日,就下山了。

他的旅程沒有終點,也沒有目的地,有時候他的身邊是熱鬧的市集,喧鬧的人流;有時候是沉默不語的高山,盛放的桃花;有時候是煙波浩渺的江麵;有時候是雞犬相聞的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