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披著月光向前,在客棧門外停穩。

兩個小丫鬟放下腳凳,扶著方許下車。

好不容易定出去了兩間上房,小二仔細得很,專程留了門,見幾人回來,連忙迎上去,將人帶上了二樓。

收拾妥當,方許和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也入不了眠,一閉上眼,腦海裏都是沈濟泛紅的雙眼。

越想越心煩,方許索性坐起身來,推開屋門,想到外台上賞會月亮,卻不成想撞進了沈濟的眸中。

方許被不遠處的人影嚇了一跳,差點就要喊白及,待看清是沈濟,才呼出一口氣,神色嗔怪道,“大半夜的,你站在外頭做什麼?”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今夜實在難眠。”沈濟收起臉上的錯愕,無奈笑道,“夫人怎地也出來了?”

“我也睡不著。”方許輕歎一聲,折身從屋中搬出來兩張凳子,放在門口,“來這坐著,你那兒是風口。”

沈濟聽話得很,走到方許身旁,乖順的坐下。

方許側眸打量著他,輕輕開了口,“可是因為你親生父母的事煩心?”

“說不難受,那是哄夫人的。”沈濟倒是誠實,溫聲應道,“隻是失望,卓文侯夫婦與我想象中的父母沒有一處相似。”

方許望著他,來了興趣,“你心中的父母是什麼樣子的?”

沈濟回眸,同她相視,認認真真說著,“若我做了父親,定會挑起家中的大梁,與妻子福禍同擔,相濡以沫,悉心教導子孫。”

見他這般誠懇,方許有些想笑,“你想教導子孫什麼?”

沈濟正了神色,“教他們敬愛母親。”

方許愣住,驀然回神,有些慌張的移開了視線,低聲道,“直看著我說做什麼……”

沈濟抿唇,藏下眼底的情素,緩緩移開眸子,像個學生一般規規矩矩的坐在凳子上。

一時無人說話,沉默了好半晌。

月色正濃,沈濟抬首望著上空的明月,思來想去,還是小聲開了口,“夫人,還記得你我初遇,我將家裏的院子賣給你,頭一次見你,驚為天人,後數次與你碰見,應是緣分使然。”

“不知怎麼,我克製不住自己,總想去見你,自打知道你是永誠候府的主母,我便存了心思,與謝黎交好,隻盼著能多見你幾次。”

“本想著身居高位,再光明正大的站到你身邊,不料竟被你察覺,險些與我一刀兩斷。”沈濟苦笑,無奈搖頭,“我知自己身份不足,卻還是止不住自己的貪念。”

沈濟瞧著頂上的月亮,眼眶有些發酸,“我心悅你,又怕誤了你。”

沈濟穩住心神,側眸問道,“夫人可願等等……”

話卡在嘴邊,沈濟茫然的瞧著麵前早已睡著的女人。

方許披著毛氅,靠在門框上,雙眼輕闔,長睫在臉上投下一塊陰影,呼吸勻稱,應當是早就睡著了。

沈濟臉登時紅了,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

過了片刻,沈濟的臉才降了溫。

“罷了……”沈濟輕歎,嘴角微微上揚,“我等得起,夫人過了這個村,下一個村還是我。”

沈濟垂首,視線落在她腰間係著的貓奴荷包上,嘴角的笑意壓都壓都不住,緩緩道,“此情長久,今生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