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正月。天津。
京師從北回遷至南後第一年的春節,但是並沒有什麼不好。北京的朝廷機構,大量的遷往南方後,大量的宗室、勳貴也跟隨去了南方,北方的政治氛圍稍微淡去後,商業上卻的比較活躍起來。
尤其是天津,經過特區的報紙輿論宣傳機器,不斷的傳播下,人們的經濟意識不斷覺醒。“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等等觀念,已經深入人心。
關於經濟、生產力的方麵的思辨,在天津早就是非常熱門的話題。大量接受新式思想洗禮的特區新式學生、文官、軍人、學者,紛紛抨擊片麵的中重農主義。提出,社會分紅讓人們從事更適合自己的工作,才能創造更多的財富。
通過鼓勵工商發展,天津特區四十萬民眾,已經切實的感受到了社會分工、經濟發展,帶給他們的富裕生活。
過去地主佃農經濟模式下,大量的田租收入被地主征收了。一名佃農一年忙到頭,整年的勞動收入,也不過是幾百斤的存糧,風調雨順年間也僅僅能夠糊口,一旦遇到災荒、病情的,便會迅速陷入破產絕境。
而在特區以工商業為主的經濟模式下,一名勞動力年能賺10多兩銀子,解決吃飯問題也就是兩三兩銀子,即可解決。剩下的大量的自由支配的個人財產,令他們享受過過去難以想象的富足生活。
新來的工人還未脫離小農意識,往往是一發工錢。就去糧店中換成糧食。但是特區的糧店,幾乎是無限敞開的供應。這些新來的工人,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後,發現自己一個月購買的糧食,已經足以吃一年,幾個月工錢換來的糧食,足以讓全家吃幾年。而特區的倉庫糧食儲備,一直在增長,天津本地的產出,加上朝鮮、日本的廉價糧食。讓天津的糧價低至1兩銀子1石米的低價。若是粗糧,一兩銀子可以買兩三石。
在這種情況下,天津特區的市民們終於知道了——隻要有工作,吃飯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
而這一切的繁榮,是建立在工業發達的基礎上。
工業需要——原料和市場,在在天津,已經成為了常識。
江南地區,尤其是鬆江府的抵製天津棉布,以及斷絕對天津提供棉花原料的行動。逐漸的在天津傳播開來,讓節日喜慶中的天津特區。蒙上了一層陰影。
街頭巷尾,酒樓茶館。無數閑人議論。
高三爺原是一名家有三十畝田的自耕農,原本日子也較為富足。但是,崇禎年間,十年倒有九年荒,田地中輕則減產一半,重則顆粒無收,像高三爺這樣的小地主,依然要承擔和往年差不多的賦稅。就撐不住了賣掉了田地,帶著全家老幼,到城裏麵打工。
剛剛在天津的鹹水沽,安定了下來,兒子找一份木匠工作,媳婦在皇家紡織公司做紡織女工。一家的生活,看起來比過去有盼頭多了。
但是大過年的。就聽聞天津與鬆江府那邊鬧翻了,避免令人憂心忡忡。
而在明末的城市中,茶館是普通市民最常見的消遣場所。
高三爺平時閑著,就泡在茶館中。消費一壺茶也不過三十文錢,還能聽聽曲子、說書什麼的。沒有曲子、說書,茶客們也談論新聞時事。
這段時間,鬆江府棉花漲價,已然成為熱門新聞。
“老李啊,你說這天津一年要從鬆江府進貨2000萬斤棉花,工廠裏麵才有活幹。現在,鬆江府將棉花漲價到100多文錢一斤,三斤棉花一匹布,棉花成本比布還要貴,廠子該怎麼辦?”高三爺顯得憂心忡忡。
茶館老板老李嗬嗬一笑道:“咱天津的謫仙人肖國師,能沒有料到這件事?這是挖個坑,等鬆江府自己往裏麵跳呢!”
高三爺一愣道:“此話何解?”
老李忍不住唾沫橫飛說道:“如果鬆江府是在棉花收獲的前後,給天津悶頭一棒,咱們還會手忙腳亂一段時間。但是現在還沒有到播種的時間段啊,你想,這段時間,鬆江府徒然發難,正好給咱們有所防備了。棉花又不是專產於南方,事實上南北皆可種植棉花。不能種糧食的劣等田地裏麵,種棉花是無妨的。南方人之所以棉花多,是因為鬆江府很多人開始不種糧食嗎,專門種棉花了。“
”……南方鬆江府斷絕我們的原料,我們北方難道不能自己種?哪怕北方的田地不如南方,一畝產個三五十斤棉花,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報紙上說,去年天津皇家紡織公司,共計消耗棉花原料2500萬斤,預計今年消耗將會超過4000萬斤。但是,四千萬斤,多容易解決吧。報紙上解說過,一畝劣田也能獲得40斤棉花,那麼也僅需要播種100萬畝!哪怕一斤棉花收購價30文錢,一畝田種棉花,也能獲益1.2兩銀子。現如今,咱北方除了一些靠近水源的好田之外,誰能保證一畝田一年收益1.2兩銀子?種棉花,比種糧食更劃算!隻要有人收棉花,誰不樂意去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