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一幫人驚怒交加,金士麒更是怒不可遏。
早有聽聞,吳襄早年以販馬致富發家,於馴馬什麼的很有一手。據說他曾在戰場上以長嘯聲誘捕了後金的軍馬,立下奇功。他恨那金士麒,更惱那金寶不恭敬,於是就故意驚馬傷人!
金財和另外兩個仆役早已經搶上去,把金寶攙了坐起來。金寶這才緩過神兒來,隻嚇得嗚嗚哭著。那黑馬一蹄子踹在了他肩上,恐怕傷了骨頭,萬幸無性命之憂。
“喔,傷了你了?”那吳襄輕描淡寫地嘀咕一聲,順手掏出丟了一小錠銀子,丟過來摔在雪地上。
沒想到金寶卻忍著疼,站起來大叫道:“我是金家的人,不受旁人的恩!”
這小子有骨氣!他忍著痛,竟過去牽了那黑馬過來,站在金士麒身後。龍武公子兵將們都大聲叫好,這小仆此刻的風頭,竟比金士麒還盛了三分呢!
“不識抬舉!”吳襄怒吼。
金士麒踏上一步,“吳都司!你倒是大人大量,跟我家一個十四歲的小孩較勁!原來你是這般頂天立地的豪傑啊!”
吳襄憋得滿臉赤紅,瞪圓了眼睛。他兒子吳三桂忙跳出來解圍,他擋在父親麵前,“金世兄,多說無用,還是弓箭上見真功吧!”
“沒錯!”金士麒吐出一口濁氣,他舉著弓說:“吳公子,二十步靶已經無法分出高下了。我們換個題目,射移動靶如何?”
“移動?什麼意思?”
“就是會跑的靶子,你敢嗎?”
吳三桂眼中精光一閃,“你不會在靶子上搗鬼吧?”
“小人之心!”金士麒哼了一聲,他指著身邊那匹黑色的駿馬,大聲道:“這馬可是你爹騎來的,沒人搗鬼吧。”吳三桂正在驚詫,金士麒已經轉身喝道:“金財!你騎上這破馬到南邊那小山上去,然後把它放開。”
金財驚呆了,“公子你要射馬?”
“沒錯!誰讓它胡亂撒潑,又是黑毛的,在雪裏那麼明顯,活該當靶子。”
這話指桑罵槐,對麵一身黑衣的吳襄氣得差點吐血……
“金兄,這可是千金寶馬啊。”有人勸道。
“寶個屁!”金士麒拍著旁邊的金寶,“千金亦不足以償我屬下!”
此話一出,現場諸人皆是心中凜然。昨日那個沉迷於溫柔鄉中的紈絝公子,今天竟然煥發著將帥般的威風。他擲地有聲,心意已決,竟無人敢多言。
金財見公子竟替他弟弟打抱不平,心中更是激動萬分。他翻身上馬就衝向遠處的小山,這情形看在吳襄等人眼裏更是無盡憤恨。
那是大校場盡頭的一座小山,背對著北方的群山。幾座山頭相連,山上連綿的稀疏鬆林。那果然是一匹寶馬,四蹄翻飛,輕輕盈盈卻跑得飛快,很快就爬上了山坡。遠遠地就看得金財翻身下馬,他還踢了那馬一腳,然後才調頭跑開了。
金士麒用測距尺瞄準了那黑馬。這測距尺設計巧妙,上麵的遊標是按照男子的平均盔高“5尺5寸”作為標準——這也是明軍定製的箭靶高度。但隻要把尺子側過來用,“5尺5寸”又正是蒙古馬的平均身長。
在戰場上,最常見的目標就是人和馬,因此可以作為測距的參照物。自古以來軍人們就使用手指、手掌、箭頭等物品進行對比估算,但準確度哪裏比得上金士麒這把測距尺。
那匹馬並沒有跑開,而是無聊地站在山坡上刨著雪,好像在找吃得。它的距離已經在測距尺的“一百步”範圍之外,也就是比推到最遠格子的遊標還要小。不過沒關係,金士麒忙速算了一下,是120步遠。
“托大了!”金士麒有些忐忑,“已經超過我這小弓的有效殺傷距離了……”
此時,吳三桂就在瞪著肉眼、用肉手比劃著那匹馬。他尋思了片刻,突然轉身向自己的家丁吩咐道:“換大弩來!”
“弩?”龍武一夥的公子們立刻怒了,“開什麼玩笑!”“吳三桂你無賴!”“說好的是比弓箭,又不是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