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一棵幾丈高的大樹上,濃鬱欲滴的樹葉窸窣片刻,便露出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真是一個風流美麗的女子,一襲玄紋紅錦格外醒目,身下是單人環抱粗細的樹幹,一手扶膝,一手提酒,視線居高臨下地掃過來。
女子開口:“辛苦啦,雲瀾。”
這聲音十分好聽,懶散的又閑適。
方寧心想,原來青年名叫雲瀾啊,他稱那女子為姑娘,這就是將自己從天牢裏救出的解憂山莊梅姑娘?
方寧年紀雖小,但解憂山莊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這幾年太平盛世,多年戰火得以平息,各國百姓也結束了顛沛流離的日子,得以修養,漸漸互通物資,往來貿易。
特別是海路,壓抑許久的經濟以迅猛之速蓬勃發展。
素來暴利的酒水一行,一個新的商戶很突然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取名“解憂山莊”據說其釀酒的技藝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甚至無人知道這個商戶的來曆,隻是通過過往的商旅和各國分店掌櫃隱約知道,那個酒莊的大東家姓梅。
要知道,梅姑娘自出世以來,很少在人前示以真容,所以世人並不知其是女子之身。
那女子抬手一抹臉上的露水,倏地轉身,衣袖一甩,人已經平穩而落在了地上,慢慢悠悠地來到雲瀾身前不遠處。
饒是方寧心裏已經有所準備,但還是被嚇了一跳,忍不住上下打量,這位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真是那位風頭正盛的解憂姑娘?
“姑娘,人帶回來了。”雲瀾又看了一眼方寧,簡單介紹:“這是解憂山莊姑娘,梅杏南。”
梅杏南隨即露出一個很是親切的笑容,朝方寧點了點頭,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梅杏南的手冰涼冰涼的,像剛從冰窖裏撈出來的屍體,方寧一碰就是一愣。
因為有了剛才的經曆,方寧現在對這種親切的神情也有了莫名的解讀,既好奇又忐忑,不由得又開始緊張,臉憋得通紅,想起父親在牢裏的交代,念念有詞地在心裏打好腹稿,深吸一口氣,道:“方寧謝過解憂姑娘救命之恩,大恩難報,臨行前,父親大人特意交代我,以後若有差遣,方家……”
話剛說到一半,方寧就意識有誤,因為已經沒有“方家”了,強按下心中的酸楚,忙改口:“若有差遣,方寧定當竭盡全力。”稍頓了頓,又伸手探入懷著,接著道:“父親說這是承諾交給您的東西,請過目。”
一張封著朱漆大印質地普通的暗黃色信箋擺在梅杏南麵前。
梅杏南嘴角的笑意不變,眼裏有些期待,又帶著克製,躊躇了片刻,才神色如常地接過。
而方寧好不容易積聚的勇氣都隨著方才這幾句話消耗殆盡,看著梅杏南接過信箋,又想起了將信交給自己的父親,眼圈開始泛紅,低頭不語,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雲瀾則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一路上也早對此習以為常,雙眼仍是平視前方,假裝沒看見。
梅杏南也不會哄孩子,隻能故技重施,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幹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