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晝垂著頭,每到這時,她總能感受到一陣餘光在看著自己,抬頭望去,就能看到妹妹無措而急忙移開的目光。
可是明明該感到局促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家庭聚會上,許星會笑意盈盈地舉杯向親戚長輩問好,許晝從來不會,她明明內斂敏感,有時也會自卑,但她的骨子裏卻又總有一股驕傲勁,別人不相信她能做好的事,她一定要拚命做好,不喜歡的人也懶得維持關係,舉杯談笑這種事在她看來就如同討好一般。
或許這樣矛盾又骨子裏藏著清高的她,不會有人愛。
這個想法在許晝初二那年讓她更加堅定,她是一個連上天都不愛的小孩。
一次學校組織的全身體檢,心髒的異常讓她不得不到大醫院用專業設備再重新檢查一次,結果就是她的心髒病情正在惡化,3條主要冠狀動脈都被堵住,隻有找到心源,通過心髒移植手術才能繼續活下去。
她的父母為此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能怎麼辦?心源有這麼好找嗎,手術費有那麼便宜嗎?當初生下來說她有先天性心髒病的時候,我就知道以後肯定還有一堆事!”
“哎呀,你小聲點,孩子還在屋裏頭寫作業呢。”
“你就隻知道說這些沒用的屁話,又不能解決事情隻知道叫我小聲,難道我不想溫溫柔柔的嗎,一天天總有那麼多事!”
許晝自己一個人縮在床邊,她緊緊抱住自己,努力讓自己暖和一點,這樣心裏可能就沒那麼冷了。
她早就不抱期待了,也不渴望有誰會來愛她了,反正這個世界也沒什麼讓她留念的東西,有時候她會想,其實死去也沒什麼可怕的,不會再睜開雙眼,也不用再看到白天,不用麵對堆積成山的書本,永無止境的比較和無人關注的細微情緒。
小時候,母親把牛奶盒中剩下的最後一瓶牛奶拿給妹妹,她明明可以分成兩杯,但她沒有。
三年級時,母親為了妹妹的家長會沒有來接她,而她的爸爸還在忙於所謂的工作,那天大雨傾盆而下,她沒有傘,隻能躲在保安亭,看著一個又一個小孩安然躲在五顏六色的傘下,從她眼前穿梭而過。
10歲那年的春節,大家一起吃年夜飯,長輩讓她和妹妹表演一個節目,她一點也不想,結果因為動作扭捏而被母親指責,說她一點也不爭氣。在許晝看來,母親的冷眼比親戚說的那句“還是沒小星放的開,長大後出社會不好混啊”還要傷她萬分。
12歲時她考入當地最好的初中,但還是沒有獲得大家的誇讚,聽到的隻有“平時學得這麼用功,也確實得考進去”,“還是要保持謙虛,人一驕傲就容易退步”。
初一結束的燥熱暑假,她過往的成績又被拿來和許星對比,不出意料,用盡全力的她還是沒有輕鬆學習的妹妹優秀。
初二被查出病情惡化,看著父母彼此推脫著責任,想著自己不長的壽命,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她並不留戀這世間。
初三中考,她考入了市一中,但她已經不再期待能為此獲得些什麼了,隻需要安靜地數著日子,等待某一天的白晝不再出現就好。
畢竟許晝最討厭白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