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字。
鄰居阿姨躺在醫院外麵的地上滾來滾去地哭。無法想象一個美麗動人的人沒了雙腿的日子如何活下去,盡管平時也嫉妒胡大蘭的美。
可是當她看見躺在病床上昏過去的胡大蘭,等醒來後突然發現沒了腿無法走路以後無法生活,還是自己簽的割腿同意書,就感覺自己像一個罪人,正剛殺死了一個人,又沒有殺死,對方正在活生生的受折磨。
當鄰居阿姨拉著妙真的小手,看著天真快樂的樣子,又想著病床上正在割腿的她媽媽,幹脆抱起了小妙真,將妙真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又將自己脖子上的毛巾圍在小妙真的脖子上,將小臉貼在自己的肩頭上,踩在雪花的地上,走在雪花的世界裏,與妙真爸爸的靈魂一道,去看妙真媽媽的不幸。
胡大蘭不幸裏的秘密,因果,還有胡大蘭的內心。
阿姨的步伐加快了,內心充滿著力量,小妙真溫暖了她,更有走的勁頭了,也知道該如何正確地麵對胡大蘭了。
她們穿過醫院空無長長的走廊,又走過擠滿人群的科室,擦肩而過的住院部製服的病人來來去去的。
醫生已經將胡大蘭轉到了普通加護的單間裏,除了醫生,還有一個小夥子,那個肇事的。
鄰居阿姨認識年輕司機。
一對老人站在床的另一側正在聽醫生講著什麼。
妙真看見媽媽躺在了病床上,頭上纏著紗布,胳膊上纏著紗布,本來平靜的臉一下子變成了害怕樣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跪到胡大蘭的床前,躺在媽媽身邊喊著:“媽媽,媽媽,你怎麼了,你說話呀。”
胡大蘭被女兒的聲音喚醒了,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看了一眼妙真,她的眼淚不自覺地嘩啦嘩啦地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她想著坐起來,又起不來,被鄰居輕輕地給按了下去,示意她隻能躺著休息。
一大群醫生進來了,一個年長的老醫生後麵跟著好多年輕醫生。
年長的手上拿著一張彩超,放在架子上,後麵的年輕醫生就分成兩排站在了床前,那年長的醫生開口了:
“大妹子,你醒了,我是你的主治廖醫生,來查房了。”
“我怎麼了”? 這一切,胡大蘭還蒙在鼓裏。
“你出車禍了,你的雙腿做了截肢,要好好......。”廖醫生還沒有說完,胡大蘭就尖叫了一聲“不要”。然後又用手掀被子,想坐起來,扔掉被子,她想驗證一下那醫生講的是屁話,是狗屁。
一個年輕的醫生按住了胡大蘭的手,另一個女醫生抱著她的脖子,在胡大蘭耳邊輕輕地說著什麼,她開始低聲地呻吟,雙唇上下顫抖的厲害,眼眶裏充滿了淚花,順著眼角滴在了紗布上。
打顫的嘴忍不住上下張的更大,鼻子也慫了起來,一上一下的。兩個耳朵也發出了“嗯嗯嗯....”的哀哭聲,斷斷續續的,但好淒涼,好絕望。胡大蘭眼睛裏裝滿了熱水,看著天花板,也看不清天花板,全身也不能動一動。
終於,嘴裏冒出了兩個字:“家真...”.鄰居向好的走出了病房,蹲在地上,嗚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