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鄭已微和呂芝娣的所為,顧九卿表示很尷尬,匆匆來尋江幼解釋。
他才走到院門口,遠遠便見著一道坐在石桌前的纖薄倩影。
江幼身披雪狐裘鬥篷,手裏捧著一本書,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柳眉微蹙,眼神專注而深邃,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她身邊不遠處,喜樂正隻指揮著清夏和暮秋打包要帶的行李,有幾人忙碌的身影佐襯,更顯得那道素色身影遠離喧囂世俗,心懷自由,遺世獨立。
看樣子,她根本未受這些事情的影響。
應該,也並不在乎他的解釋吧……
忽然。
“咣——”一聲清脆利落的落鎖聲,院門被關上了。
緊接著傳來喜樂疑惑的聲音:“誒?大白天的,桑護衛怎麼把門關了”
“防賊。”一道低沉的男聲驀然響起。
在日頭底下看書,晃得眼睛有些幹澀,江幼闔上眼睛休息片刻,忽聽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睜開眼睛便見到清夏一臉嘚瑟地站在她麵前,笑嘻嘻道:“誰說隻有宣王殿下才有禮物收,瞧!夫人您也有呢。”
江幼很意外。
這份禮物是來自狄喬的。
素白色的雲錦料子上,繡著鴉青色的如意雲邊團花紋,極為齊整。
蘭夫人讚道:“繡工細密,針法灑脫,柔中帶剛,真是極好。都說女子的繡術如人,看來這位狄娘子是個率然大氣之人。”
喜樂曾給她繡過幾個荷包,不過江幼總覺得顏色太嬌豔,又或繡樣太矯情……可眼前這荷包,圖樣簡潔,配色又明快,格外的合她眼緣,江幼淡笑著掛在腰間。
萬棠樓。
去宣王府送禮的小丫鬟帶回一個檀木盒子,說是英嘉夫人的回禮。
當狄喬打開盒子時,著實是呆愣了片刻——
盒子裏是一柄通體漆黑如墨的折刀,設計極精巧,刀刃竟能回收在刀鞘裏,輕按刀鞘上的一顆按鈕便飛速彈出來,鋒利異常,寒光森森,不過隨手在桌上筆畫一下,厚實的織錦桌布就被齊齊割開一道口子。
折刀下放著一張字條,硬筆書寫,筆法很是隨意:荷包我很喜歡,私以為狄娘子需要個防身的物件兒。落款一個“幼”字。
狄喬端詳著手中的墨色折刀,朱唇輕勾。
這位英嘉夫人,真是個妙人兒。
入夜時分,明亮的滿月懸掛在夜幕之上,仿若銀盤一般。
正屋寬大的床榻上空無一人。
江幼緊緊捂著大棉被,坐在鋪了厚實褥子的地上,笑眯眯地望著從窗口翻進來的男人。
雖然距離上次同睡隻有四日,但經過這些日子培養的默契,江幼相信桑北延今晚一定會來。
兩人並排躺在厚實柔軟的褥子上,一道含著笑意的女聲打破了安靜:“怎的,以後都不會把自己捆成粽子了?”
桑北延的心理障礙不僅表現在語言上,更明顯的症狀,是每逢月圓之夜他的自我捆綁和意識喪失。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每每圓月之時,他反複在夢魘裏經曆、重演、再現……仿佛陷入泥潭深沼澤般無法自拔。
夜複一夜、月複一月、年複一年。
江幼並不知道桑北延反複輾轉過多少次恐怖夢境,她隻知道,當自己見到那窗子翻動時候,有多寬慰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