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唐胖子在廚房問道。
老板娘說：“剛才我在二樓觀望，江水還是黃的，居然還有一艘豪華汽艇，顯然遊客會越來越多的。”
唐胖子把手擦幹，也上二樓張望。
汽艇裏茶幾上擺著熱水壺、兩杯熱茶、葡萄、煙灰缸。茶幾兩邊，分別坐著顧世清和賽相仁。
顧世清今天仍然穿著白色布扣單衣，左手腕戴了一串黃色瑪瑙。
賽相仁，人稱‘黑炭頭’，1964年出生，屬龍，中等個兒，不胖不瘦，留著黑油油的幹部小分頭，臉色偏黑，三角眼裏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氣，穿著西褲襯衣，打著紅色領帶，在商人氣質上，還多了一份官員的派頭。賽相仁的左手無名指戴著藍寶石戒指，夾著一支燃燒的細枝香煙。
賽相仁斜看了一下正襟危坐的顧世清，帶著酸味的口氣說：“顧董：當下正是你落井下石的好時機，難道被佛祖點化了，居然主動向我提出和解？”
顧世清微笑道：“自古以來，經商之道，靠的是和氣生財，而不是霸淩生財，我想這個道理你是懂的。”
賽相仁譏笑道：“嘿嘿，你這是所謂的儒商腔調，對我來講不太適用。我剛經營天心煤礦的時候，就是中了這個毒，讓德康其他幾家煤礦進行公平競爭，結果價格越來越低，差點倒閉。所幸後來國家抓大放小，鼓勵兼並，我不惜大量借貸，一口氣把幾家煤礦拿了下來，才走上康莊大道。從此，我深刻地認識到，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你要不被狼吃掉，那自己一定要變成一隻狼。因此，我非常崇尚狼性企業文化。”
顧世清嘲謔道：“狼性企業文化，真是奇談怪論！”
“啥奇談怪論喲！”賽相仁反唇相譏。“看來你隻曉得埋頭挖金子，從來沒有參加過企業家培訓。我多次參加企業家培訓，專家無一不推崇狼性企業戰略。我記得有位專家舉了一個案例，說美國波音公司，在沒有兼並麥道公司之前，兩家競爭得不可開交，彼此利益受到巨大損失。後來波音公司把麥道兼並後，利潤直線上升。”
“賽董：那是美國出於國際競爭的需要，要是大客機隻在美國銷售，美國政府會容許這樣的兼並嗎？我學過世界史，美國是第一個推出反壟斷法案的國家。你那煤炭，很少銷往國外，對於我國國民，兼並可能不是啥好事。”
“顧董：既然你要這麼說，我就不得不說你的金礦了。德康原來開采的公司不計其數，要不是你趁政府抓大放小，鼓勵兼並的宏觀政策，你能發展成窈金集團嗎？”
“賽董：看來我們都是這個時代的幸運兒。今天不扯閑篇了，還是說說我們和解的事吧！”
賽相仁再次點燃一支香煙，吞雲吐霧中斜看顧世清一眼，譏笑道：“嘿嘿，顧董：看來你是理虧詞窮了吧！”
顧世清質問：“難道你還想把我也兼並了？”
賽相仁毫不掩飾地說：“實話告訴你，我曾產生過這個念頭，不過，現在沒有這個念頭了，要不然，那天郭通海來找我，我非讓他吃閉門羹不可。說句真心話，我現在狼性要溫和多了。因此，對於你提出和解請求，我原則上是讚同的。”
顧世清抿口茶說：“我們今天長話短說。”
賽相仁吐口煙霧說：“那請顧董先說說怎麼和解。”
顧世清說：“你我公平競爭，不要搞小動作。”
“我向來就是公平競爭，哪有啥小動作？”
“那牛二生打我們的競標人員怎麼講？”
“牛二生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你不要聽信謠言！”
顧世清說：“好好好，我們就不扯這糊塗賬了。如果你願意合作的話，我會讓你獲得驚喜。”
賽相仁瞅了一眼顧世清，使出懷疑眼神說：“願聞其詳！”
“你若主動退出競標，我能幫你公司股票上市。”顧世清說。
“哈哈哈！怕是你誆我吧！你能幫我上市？”賽相仁站起來笑道，背對著顧世清，向外吐著煙霧。
“我怎麼會誆你呢？”顧世清站起來，拍賽相仁肩頭，汽艇擺動了一下，顧世清身體有些搖晃，趕快回轉來坐下。“我可以給你注資，還可以幫你通通高層。”
“那你注資多少？”賽相仁回身問。
顧世清說：“如果你願成全我中標，我先期注入五千萬元。”
“萬一你是空頭支票呢？”賽相仁坐下說。
顧世清說：“我們可以找第三方擔保嘛！”
“那你後期注入多少？”賽相仁微笑著問。
顧世清說：“1.5億。前後加起兩個億，你夠資格上市了吧！”
賽相仁起身指著顧世清笑道：“你這老狐狸，兩個億的原始股，到時不知賺回多少呢！”
“這就叫合作雙贏！”顧世清笑著說。“不過到時候你的資產評估不要太高，那樣做，既通不過，又坑了我。我們一旦扯皮，隻會兩敗俱傷。”
“爭取上市，明裏暗裏，花錢上億，資產評估低了，我不是虧大了？”賽相仁對窗吐了一口煙。
“你真是個外行。”顧世清說。“發行股票不隻是原始股賺錢，更多是後續增發賺錢，增發的股價比原始股高好多倍呢！再說，上市後還可以營造聲勢，讓股價九天攬月。”
賽相仁高興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好，我們合作！”
“這才是好兄弟嘛！”顧世清說。
“好，以後我稱您大哥。”賽相仁緊緊握住顧世清的手。“不過，我有件事還不明白，想問問您！”
顧世清說：“盡管問，兄弟！”
賽相仁吸一口煙說：“你抱著偌大一座金山，為啥還來搶旅遊開發？”
“你問到點子上了，兄弟！”顧世清說。“我那金礦是散窩子金礦，需要在地表上到處開采，僅靠洞采不賺錢。”
“老兄：聽說那些偷采的人，都是挖洞開采，怎麼洞采就不賺錢呢？”
“老弟：俗話說，隔行如隔山，煤礦我有許多搞不懂，金礦你也有許多搞不懂。盜采金礦的是到處挖洞，相當於地麵開采。他們一不管環境恢複治理，而不管煉金方法是否合法，他們往往以汞水等化學藥品提煉黃金。因此，盜采者成本很低。我窈金集團，能這樣做嗎？”
“老兄：我在縣政協還有一官半職，知道金礦的調控政策。幾年前，一些政協委員提出全麵禁止地麵開采。最後政府采取了折中辦法，允許你們在規定區域搞地麵開采。再說，你們金礦不像我們煤礦，處於資源枯竭邊緣，何必要涉獵一個陌生的旅遊開發行業？”
“老弟：現在德康要搞旅遊開發，即使正規開采，對環境也有負麵影響，說不定不久就會全麵禁止。還有，我那個犬子顧同誠對金礦不感興趣，他卻對旅遊開發感興趣。我今年六十八了，說不定哪天就去了，將來還不是要靠我犬子。兄弟明白了嗎？”
“老兄：這下我明白了，早曉得我們何必爭得煙杆火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