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 左右為難(1 / 3)

在回程的車上,錢東坐在副駕駛位置,就像一個迷迷糊糊的醉漢,一路上多半時間打盹,偶爾還打著輕微的呼嚕。突然,錢東仿佛看見一個熟悉身影迎麵朝他飛來。他定睛一看,原來是馮小翠。隻見馮小翠穿著棗紅色連衣裙,頭發向後飄飛,從擋風玻璃飛進來,直接掐住郭小玲脖子,讓郭小玲驚惶失措,車子不由得向河裏奔去……

錢東一驚,發覺做了一個夢。此時郭小玲正開入一段坑坑窪窪的路段,車子不停地震動。

錢東像暈車一樣悶著,有時裝著看手機,還裝模作樣頂下眼鏡。太陽快要落山了,霞光萬丈,河水碧綠,楓林泛紅。

郭小玲把車開得很慢,一會兒看一眼錢東,一會兒看一眼窗外景色,她說:“車上看手機,最傷眼睛,你看看窗外景色,好美!”

“嗯。”錢東有氣無力地應道。

“你覺得顧董這人如何?”郭小玲問。

錢東說:“不知道。”

郭小玲轉過一道彎問:“你覺得他熱情不?”

錢東不吭聲,郭小玲順手拍了一下錢東說:“怎麼不回答呢?”

“熱情。”錢東說。“我暈車,想睡一下。”

郭小玲也不想多說什麼,心想:“他今天怎麼了?難道真的坐暈了?”

回到縣城,與郭小玲告別後,錢東獨自走在華燈初照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更覺得孤單乏味。他拒絕了郭小玲共進晚餐的邀請,他隻想獨自去好吃巷吃牛肉麵,然後回出租屋悶瞌睡。雖然大旺公司開的工資不錯,郭小玲對他也很好,不過,他對郭小玲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尤其是顧世清看她那眼神,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老想起電視劇中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傍著大款老頭,嗲聲嗲氣地叫幹爹。他想過,按說郭小玲是他上司,她的私生活與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不過,這郭小玲總是對他那麼好,分明是一種示愛,這叫他心亂如麻。他也想過,要不是郭小玲有今天這種情況,他會愛上她的。可是,今天看來,他不可能愛上這樣的女人,否則讓別人會笑話,尤其在他幾個兄弟中,他怎麼麵對?於是他又想起了馮小翠。

“嘿,錢哥!”不料人群中馮小翠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錢東一愣,見馮小翠穿著像車上夢中那連衣裙,牽著一個約五歲的男孩。錢東想起她在醫院給他喂飯的時候,小翠那眼神是多麼的純真,令他怦怦心跳。

他高興叫道:“小翠!”

“你吃飯沒有?”小翠聲音還是那麼甜甜的,浸入心扉。

“小翠:我正要去吃牛肉麵。我們一起去,好嗎?”

“東哥:好吧!不過我吃過了,可以陪陪你說話。”

“小翠:俗話說,你這麼年輕,打幾個轉都可以吃一碗。”

馮小翠把手挨著錢東的手背,甜甜地說:“嘻嘻!你說話像個大叔。”

錢東指著小孩說:“這是誰的孩子?”

馮小翠立即轉入憂傷,說:“這是我哥的孩子,可惜——”

錢東感覺她話中有話,問道:“難道你哥?”

“他失蹤幾個月了。”馮小翠低頭說。

錢東頂了一下眼鏡,若有所思地說:“你哥是不是那個失蹤的馮平?”

“嗯。”馮小翠低頭輕聲回道。

“小翠:不要悲傷,也許他會回來的。”

在好吃街小吃店,錢東給馮小翠和她小侄兒還是點了一些小吃和飲料,馮小翠把小侄兒抱在椅子上坐好。

“他叫什麼名字?”錢東指著馮小翠的小侄兒問。

“他叫東東。”馮小翠回道。

馮小翠扶著東東的背,指著錢東說:“東東:這是錢叔叔。”

“錢叔叔!”東東嬉笑道,顯得很乖巧。

錢東摸出一百元塞給東東說:“叔叔給你個見麵禮,拿去買點喜歡的東西!”

東東接住錢望著馮小翠,馮小翠把錢還給錢東說:“這不能要,你已經買了小吃和飲料了,你才上班,以後再說吧!”

錢東堅決不收回去,說:“這孩子很乖,我很喜歡,你不要阻攔,不然我要生氣了哈!”

馮小翠這才把錢還給東東說:“快謝謝錢叔叔!”

東東拿著錢,不好意思,低頭說:“謝謝錢叔叔!”

“真乖!”錢東摸了一下東東的小臉。“你想你爸爸不?”

東東看著錢東說:“想!昨晚還夢見他回來了,給我買了一輛挖挖機,我開著去幫媽媽挖土。”

錢東吃了一口,突然問馮小翠:“你哥哥以前是幹啥的?”

馮小翠說:“他高中畢業去當兵,退伍後到省城去闖蕩,說是開三輪車拉客。”

“他是不是交錯了啥朋友?”錢東關心地問。

馮小翠說:“不知道呢?我隻聽我嫂子說,有次他帶回一個走路有點蹣跚的男子。我嫂子認為那男子看起來有點凶惡,就勸他注意。可他卻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在省城混,沒有一兩個朋友,不好混。再說那男子是他戰友加兄弟,要不是他幫助,哪裏能掙到大錢!”

錢東搖頭歎息說:“唉,也是!走江湖,源遠流長,綿延不斷,不知要延續多少年。我希望中國出現一個堂吉訶德,把江湖形象推到極致,趁早結束遊俠鬧劇。”

馮小翠聽得雲裏霧裏:“堂吉訶德是誰?”

“小翠:堂吉訶德是一個小說人物,是西班牙塞萬提斯筆下的可笑人物。堂吉訶德瘋瘋癲癲走江湖,自以為靠行俠仗義,能懲惡揚善,安平天下,結果鬧出諸多可悲可歎的笑話。”

馮小翠說:“我還是沒有聽明白。”

錢東搖頭歎息說:“不明白不要緊,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我四處打工,感覺在江湖飄蕩,無形之中走著堂吉訶德的道路。想當年,我挑燈夜讀,心懷天下,即使再窮,爭麵子,講義氣,路見不平一聲吼。遠的不說,光是在德康網上,我不知為民疾呼過多少次,可我落得,形影孤單,處處碰壁。”

馮小翠安慰道:“東哥不要悲歎,我認為你是大器晚成之人。聽說人的運氣與風水有關,可能有些地方不適合你。你現在回到德康,說不定大有作為。”

“這也很難說。”錢東搖搖頭,喝口麵湯。“反正我現在想通了,順其自然,適可而止,這樣生活還輕鬆愉快些。”

被羈押的龔長春,因檢舉有功和受賄不多,最後免予起訴,隻受到降為普通科員處分。這天他下班回來,在客廳向他妻子李小雲訴苦。

他哭喪著臉說:“我現在與其說是上班,不如說是受罪。”

“為什麼?”李小雲扶著他肩頭問。

“現在大家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可憐蟲,就像看到甫誌高,就像看到綠頭蒼蠅,就像看到茅吭裏的蛆,就像看到瘟神……他們那眼神和竊竊私語的樣子,讓我難受得要死。”

李小雲說:“古人說,君子遇困則吉,小人遇困則凶。隻要正確應對,你會挺過去的,我相信你能渡過這道難關的。”

“你就像鼓勵你的學生,可我不是學生那點小錯啊!”龔長春說。“我辭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