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康看了看場中的人,眾多的人優雅的端著酒杯,三五成群的高談闊論,但諾大的大廳裏並沒有很喧鬧。剛才一起來的眾多的人都不知道上哪裏去了,兩位老板自是熟人眾多,在把劉康介紹了一輪後,被一些老朋友拉走了;兩位老板的太太自然也有她們的圈子,盡管萍姐心裏不是太看得起這些甘心安坐家中花自己老公錢的闊太太,但這個圈子也是交際,而且得到的消息有時候甚至比從她老公那裏還要多一些,也就算是幫方老板的生意,應付起來也沒有什麼費力的事情;曉曉和小惠跟微微在一起,大概在什麼小姐圈子裏交流經驗。自己現在孤家寡人一個,站在二樓看下去,倒也是一副人間眾生相。
自從聽了一堂不倫不類的公安大學教授給黑社會大佬講的理論課,劉康也算頗有收獲。聽說那個教授(應當是曾經的教授),曾經也是公安係統內赫赫有名的理論專家,不少局長、廳長都聽過他的課,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問題,被一個學校裏的女學生給告了個強奸,事情據說最後是被擺平了,但教授是當不下去了。淪落到給黑社會大佬上課也不能說是非常悲慘的事情,最少也算是專業對口吧?
至於說到劉康的收獲,至於什麼黑社會之類的事情聽聽也就算了,頂多算是長了見識。但他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沒有理論支持的東西,再多的認識與經驗都不能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形成的觀點也通常是片麵的。這個結論的直接後果就是他惡補理論知識,一些大學裏頭被學生認為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課程,諸如馬哲、政治經濟等學科的大部頭參考書搬回來不少(這些書有些冷門,以市場為導向的書店裏可不容易買到,小惠在學校的圖書館裏倒是借回來一些),好在公司的事情基本不用自己操心什麼,給兩位老板的收益承諾已經順利實現了,房地產公司的項目也運作順利,有方老板坐鎮公司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閑下來倒未必是好事情,劉康真有些茫然的感覺,否則現在這個酒會他是不會參加的。這個酒會是誰做東、以什麼名義開的這些劉康已經不記得了,反正那些名號隻是一個幌子,無論是主人還是客人,誰都不會在乎這些,關鍵是要認識更多的人,鞏固自己的交際圈子,尋求把這種交際資源變成經濟收益的機會。
“年輕人,隻是這麼看是看不到什麼的。”一個深沉的聲音在一邊響了起來。劉康側頭看了一眼,一個中年人站在身邊,點頭向他打了個招呼,也用手撐著鍍金的欄杆,向樓下的大廳看去,“站的高自然可以俯視眾生,但不身在其中,又哪能體會的到其中的曲折與樂趣?”
這個中年人倒是剛才打過一個照麵的,劉康心中還有些印象,剛才孫老板介紹的時候好象說是“林老板”,在這裏的都是老板,僅憑一個姓氏和幾句沒有任何意義的寒暄,即便是劉康這樣記憶力超群的年輕人要想記住所有的人也勉為其難。
“假如人的一生在一開始就充滿了曲折,那還是不是需要再去追求曲折呐?”劉康這段時間也確實充滿了矛盾:自己是過慣苦日子了,按道理說大多數普通百姓所做的白日夢在自己身上已經成為了現實,但自己為什麼還是感覺到茫然?這種和一個剛剛認識的人充滿禪機的交談也許就是解開自己心中疑惑的機會吧?
“在有的人身上,曲折是一種苦難;在另一些人身上,曲折是一種財富。是人總會遇上大大小小的曲折,是苦難還是財富,關鍵不在於事情大小,而在於感受曲折的人。”中年人晃了晃酒杯,在燈光的照耀下酒水呈現出一種琥珀的顏色。
“透過酒杯看過去,世界就是另一種顏色,我們看待世間萬物時也是一樣。”林老板把酒杯舉在麵前,眯起了眼睛,“一個自己的世界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人生要用自己的心去體會,不要太在乎最終得到了什麼東西。隻要用心體會了,有時候過程也是一種收獲。”
“林兄,又在向小朋友宣傳你那套和尚理論呀?”孫老板冒了出來,又對劉康說道:“阿東,你已經夠老成了,不要學了他那套東西,變成了小老頭了。”
“孫兄,”林老板淡淡的笑了一下,“沒有那麼誇張吧?”談笑間從口袋裏拿出電話,匆匆告了聲罪,放在耳邊接聽起來。
剛才雖然交談了幾句,但劉康一直沒有仔細觀察對方,現在看過去,林老板似乎和一般的生意人不是太一樣,多了幾分儒雅的氣質,同時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威勢。按說從表麵看來林老板是非常隨和的,無論是對劉康,還是不斷穿梭的服務生,都給予必要的點頭示意,即便是非正式的場合,他的手機也調為振動。現在看來,這種氣質是不經意間形成的,不需要刻意的語言和行為,即便是在微笑和客氣之間也從眉宇和眼神中散露出來。劉康想起那堂黑社會理論課,心中暗道:這也許就是那位曾經的教授所說的“個人魅力”了——突然心中一動,林老板該不會就是孫老板那位組織黑幫老大聽課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