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蛟(1 / 2)

都說六月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這話真不假!

起先還是烈日朗朗,轉眼間就烏雲密布,天色也暗了下來,天空中隻剩幾個小口子還沒被烏雲擋住,陽光斜斜的從那小口子中射下來。

堂屋門口坐著趁涼抽旱煙的老漢把短煙杆在門坎上敲了敲,念道:“跑暴了!”

天空上的小口子很快就被烏雲遮擋完了,頓時天色就像傍晚一樣暗了。

其實這時候還是中午十二點。

烏雲越壓越低,似乎就在頭頂上了,仿若一個大黑底鍋底朝天倒蓋著一般,讓人又壓抑又悶熱。

老漢敝開了胸口的兩粒鈕扣,露出古銅色瘦削的胸口,拿衣襟當扇子扇了扇,扭頭朝屋裏頭叫了聲:“老婆子,東娃子呢?”

屋裏頭傳來老太婆的聲音:“去河頭浮澡了,講熱得很……”

老漢一怔,把煙杆一拍,站起身就一溜小跑出去,一邊跑一邊罵道:“這個砍腦殼的哎,這個背萬年時的哎,這個砍腦殼死的哎,要是出了事哪們得了,我哪們跟他爸媽交待啊……”

這時候,天色已經黑得看不到二十米外的物景了,又起了風,風刮起的細石砂和枝枝葉葉砸得到處“咣咣”響,跟著黑暗的天空中忽然晃眼一般的大亮了一下,黑壓壓的天空就像被利刀一下子割破了。

“哢嚓嚓……轟隆!”

一聲大雷響起,似乎地皮都震顫了,老漢嚇得呆怔了一下,醒悟過來時,頭頂上的雨珠子跟黃豆一樣,劈裏啪啦的打下來,也不知道是雨還是冰苞,打得他臉上頭上直生疼!

老漢喃喃罵著,又一溜小跑回了屋,披了個蓑衣,拿了一把黑傘,撐開傘就出去,要去找東娃子,但才出門口,還沒到地壩裏,那黑傘“嘩啦”一下就被刮得隻剩下一個傘骨架了,雨也像瓢潑似的落將下來。

天色似乎稍稍亮了一丁點,但大雨大風的,能見度更低了,連一米開外都看不清,一連串的炸雷就像“跑步”一樣,從東劈到西。

老太婆縮在屋角直發顫,這樣的情形,她也少見過,怕雷光電轟,農村人是天性,老輩子都說過,天打五雷轟的,不是作孽的就是妖怪,人幹壞事多了就會被人罵“遭雷劈”!

老漢望著屋外,一道閃電過後,幾秒鍾後,雷聲才響起,炸雷劈下地了,似乎就在東頭數百米外亮起了一束火光。

老漢臉色驚悚,喃喃念著:“走蛟了,走蛟了……”

傾盆大雨倒是不說,這一串串不停的炸雷,硬是炸得老漢心驚肉跳,隻擔心著東娃子有沒得事!

炸雷足足劈了半個小時,暴雨狂風也是半個小時,後來雷聲小了,漸漸消失,雷一停,暴雨狂風也歇了。

天色也亮了,雨停雲散,雲一散開,又是灼人的陽光照射。

若不是地麵給雨水衝洗得幹淨,若不是東頭的小河裏洪水翻了沿,這又哪裏看得出來剛剛跑了一場嚇死人的暴?

老漢把蓑衣一扔,撲撲跌跌的就往東頭那邊去。

老漢姓許,名叫許保山,東娃子是他的孫子,叫許東,十七歲,剛剛高考完半月,分數查到了,有六百四十多分,據說還是全市的狀元,鎮上的領導還來慰問過,據說這個分數能上清華北大,前程無量。

這讓許保山覺得東娃子光宗耀祖了!

許家五代貧農,哪裏出過這樣的人才?許東的父母都在外頭打工,聽得兒子考了狀元,也說了下個月要回來親自送兒子去上大學,這個分數,不是北大就是清華,而且還聽父親打電話說了,鎮領導都來過,東娃子為家爭光啊!

東頭小河裏的水平時清亮亮的,此時卻是黃得像泥沙,轟轟隆隆的就像千萬頭怒馬向東奔騰而去。

許老漢奔到東頭就見到村裏無數人正圍著河邊那棵兩人合抱粗的老楊樹,人多遮住了,他也看不見裏麵到底是什麼,心裏越發著了急,扒著人群就往裏鑽。

鑽到裏麵才見到,那顆老楊柳被雷劈了,從中間破成兩半,一半還豎立著,另一半則彎了一半,聳拉下來,枝葉一端垂在河裏,被洪水衝得一下一下的晃蕩。

不過眾人圍觀的還不隻是這樹,而是聳拉的半邊樹幹上掛著的一大截殘缺不全的蛇屍!

蛇沒有頭了,蛇身幾乎有碗口粗,掛在樹上的這截屍體大約有三米長,蛇身給燒得烏漆麻黑的,不過從一些沒有燒焦的皮膚看,這是一條白色的蛇,隻是死得很是可怕!

“走蛟啊,這蛟沒避過雷劫……”

“可憐,那會兒我就看到雷公火閃的,炸雷打得硬是嚇死人,就在頭頂炸,我說是走蛟達嘛……”

“白蛇啊,白娘子轉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