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晚秋和如花已經將屍體全部搬進王府的花園裏了。
幸好昨晚下了場大雨，血水混著雨水一起流入溝渠，空氣裏混著血腥和雨水的味道，倒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李鈺悠悠轉醒時，就聞到藥草的味道，肩膀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他單手撐起身子，半靠在引枕上，抬眼一掃，就看見屋子裏還躺著兩個人。
他口幹的厲害，剛想掀開被子，下床去倒杯茶水，就被人製止了。
“殿下，你有傷在身，暫時不要下榻。”
李鈺抬眸，如嫣已經端著茶盞走過來了，在自己房間，又是個女子。他連忙將衾被往身上攏了攏，有些局促地說:“怎麼是你，周逸和棠翎呢？”
如嫣照顧了三人一夜，直到那個被棠晚寧帶回來的人情況好轉，老郎中也熬不住下去休息了，她才趴在桌子上眯了會兒。
“周逸大人和棠翎公子受了傷，還在休息。”
李鈺眉頭立馬皺起來，追問:“發生什麼事兒了？祁朝呢？”
“祁朝公子勞累過度，也還在休息。”如嫣說著歎了一口氣，眉宇間隱含著擔憂，聽姐姐說，棠翎公子也受傷了，不知現在好點了沒有。“昨晚來了許多刺客，棠翎公子他們忙了一夜。”
刺客?
李鈺還欲再問，棠晚寧的聲音已經從門口傳來，“你先不要著急，休養好了，我慢慢說給你聽。”
“棠翎公子，你沒事兒了！”如嫣一下站起身來，杯盞裏的茶水都蕩出來幾滴。
“嗯，”棠晚寧笑著應了聲，將她手裏的茶盞接過來，溫聲道:“累了一夜，辛苦你們了。這裏有我，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如嫣低垂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隻糯糯地應了句好，就趕忙離開了。
李鈺見她離開時連步子都急了幾分，眉眼浮起笑意，揶揄道:“沒想到棠翎你年紀最小，卻是最得女孩心的。”
輕鬆的語氣在棠晚寧，將藏在身後的左手拿出來時變了調，“怎麼弄的?”
原本纖細白皙的手，如今裹著厚厚一層葛布，腫得像是剛出籠的饅頭。棠晚也有些哭笑不得，那老郎中固執得很，非說這樣壓緊實傷口愈合得快。
“湖州洪澇淹死數萬人，皇帝派去的巡撫帶人上京，狀告太子貪汙挪走了加固堤壩的銀子。”棠晚寧幾句話交待了事情的經過。
其他的不用她說，李鈺也想到了，棠晚寧將人帶到宣王府，太子不會放過這些人，自然會千方百計來殺他們。
偏偏昨天他一時大意，被明王傷了肩膀，什麼忙也沒幫上。
“昨夜辛苦你了。”李鈺垂下眼睫，有些愧疚地說。
棠晚寧輕輕搖了搖頭，伸出沒受傷的左手緩緩抬起他的下顎，直視著他的眼睛，“李鈺，不要低頭，你已經是宣王殿下了。你不用對任何人感到抱歉，尤其是我。”
她深邃的瞳孔泛著悠悠的光，無論什麼時候，這雙眼睛裏對他都隻有肯定，信任，鼓勵。
誰說他沒有靠山，隻要她在，他永遠都有退路。
“好，”李鈺的眉眼重新染上悅色，“那你……你們快好起來。”
棠晚寧給他倒了水，又讓他喝了碗粥，做完這一切後，兩人商量著接下來的事兒。柳營柳天瀟在盯著，他的確有一手，短短幾天軍營裏沒有不服他的。徐勃也找了他幾次，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想辭去統領的官職，讓他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