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梅十方的話,唐子衿這才想起自己今日的容貌與陽間為人之時已有天壤之別,於是他思量片刻,疾步走去抓起那把掃帚,稍一定神便舞了起來,口裏還跟著吟誦道:
一把折扇除二盜,
半杆畫戟挑三淫。
洛陽梅整十方客,
長安唐生字子衿。
梅十方看著眼前這個自稱唐子衿的老鬼以帚為戟,舞的虎虎生風,一招一式都與他千年前的老友唐子衿一模一樣,而那老鬼吟唱的詩句也是他們相識之日共作,就憑這兩樣由不得他不相信眼前這個老鬼正是他當年的好兄弟唐生唐子衿。
“子衿兄,真的是你嗎?”
聽梅十方這麼叫了,唐子衿才停下手裏的掃帚,疾步上前答應道:
“正是愚兄啊!”
“子衿兄,你怎麼變成這副尊容了,若不是你剛才使出這套戟法,還有我們同作的詩句,叫愚弟如何認得兄長啊!”
“十方賢弟,此話暫且不提,你且告訴愚兄,你這是幾世為人,幾世輪回?怎麼還能記得我這套戟法和我們當年同作的詩?還有這些年我怎麼沒在這奈河橋上遇到過你?”
“子衿兄,小弟還是我們相識那一世的人,隻因我生前得無我道長贈送一株隱魂草,因此死後魂魄才在人間呆了千年,未曾到過陰司,自然也就沒能與兄長在這奈何橋上相會。”
“既是如此,那你一定知道你嫂子的下落了,你且快快告訴我,我死後,你嫂子怎麼樣了?”
“子衿兄,你是說謝夫人嗎?”
“愚兄雖然一生未娶,卻與她兩情相悅,私定終身,不是她還能有誰呢!你且告訴我,我死後她到底怎麼了?愚兄在這奈何橋上等了她一千年,可她卻像石沉大海一般,始終沒有任何蹤跡。”
“ 哥哥,你當真在這橋上等了她一千年?”
“當然,難道賢弟不信愚兄?”
“不敢不敢,小弟隻是驚詫兄長如何等得這千年之苦,受得這千年之累呢?”
“賢弟莫要驚奇,此乃愚兄生前與你嫂子盟下的誓約,豈能背棄?隻是這千年未曾見她蹤跡,百思不得其解。”
“兄長不要再等了,那謝夫人早已修真入道,脫離凡世了。”
“什麼?她……她修的哪家道,入的哪家門?”
“兄長莫要著急,且聽小弟慢慢道來。那日我在洛陽長樂街胡風樓,忽聽人說你在長安病重,就急忙快馬趕……”
梅十方的話剛說到這裏,隻聽有鬼差驚慌失措地高聲大喊。
“羅刹鬼妖來搶鬼魂了,羅刹鬼妖來搶鬼魂了……”
聽到這喊聲,何判官與黑白無常立刻大驚失色。他們慌忙仰頭往那南邊天際一看,隻見一隻高約三丈,遍體通黑,長著三足六臂,身似猛禽頭如惡獸的巨型飛怪領著數千隻小鬼妖鋪天蓋地的往奈何橋上飛撲而來。那些小鬼妖也長著兩翅三足六臂,全體通黑,貌相與那老妖別無二樣,隻是體型甚小,隻有五尺來長。不過個個都麵目猙獰,勇猛異常。
“大家不要驚慌,聽我號令,傳令陰兵快去點起烽火台,其他陰兵鬼差各司其職,把守好六道輪回,整裝備戰。”
盡管何判官的命令鏗鏘有力,可奈何橋兩岸的鬼魂們一個個都被嚇得呼天喊地,像一群無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有的鬼魂不等陰兵鬼差們用鋼叉叉,自己就跳入了輪回道。有的慌不擇路,竟跳進那火紅的忘川河裏了。有的鬼魂找不到地方躲,慌忙在地上刨了個土坑,把自己的頭埋了進去。蹲坐在骷髏頭上那九十九個負責勾魂攝魄的小惡鬼早就被嚇得躲進了橋洞裏。河裏那些銅狗鐵蛇也被嚇得潛入了河底,不敢再露出河麵。那六位負責盛湯的老孟婆也不知了去向。剛才押解梅十方那二十個威風八麵的鬼差此刻也被眼前的陣式嚇得惶恐不安,一個個都麵色慘白舉著手上的兵器快步靠攏到何判官和黑白無常跟前,形成一個防禦的扇形,可他們的身子卻情不自禁的打著哆嗦。上一秒還被他們視為重犯五花大綁的梅十方此刻已被他們拋之腦後。
見押解自己的鬼差們都退到何判官那邊去了,梅十方急忙對身邊的唐子衿說道:“子衿兄救我,快快解開我身上的繩索……”
話音未落,那羅刹老妖領著小鬼妖們已經撲到了奈河橋上。何判官和黑白無常也各持兵器帶著鬼差們迎上去與那羅刹老妖和小鬼妖們戰作了一團。頓時殺聲四起,喊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