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流光飛逝,轉眼數十年後,人界已然恢複太平,冥界也重歸安定。此刻,那鬼門關前的陰鬼井然有序,黃泉路上的遊魂整齊劃一,酆都城內的軍民安居樂業,忘川河兩岸浪緩風平,奈何橋上更是一片祥和。六位孟婆與陰兵鬼差們又將一批被判決的鬼魂送入輪回道後,便陸陸續續離開了,而一位手持掃帚的白須老者卻緩步走上了橋麵,你看他白衣素縞、神態自若、身材偉岸、步伐輕盈、眉宇間盡顯溫文儒雅,深眸中閃爍慈愛柔情。
“嘿,橋上那掃地的老頭,你可知這附近有個《君芹小居》沒?”
聽到十丈開外的東岸有一女子在向自己招手問路,那白須老者並未抬頭,也不轉身,而是一邊不緊不慢地清掃著橋麵的塵埃,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了句:“沒有。”
“你確定沒有嗎?”
那老者沒有再回答。
“怎麼回事呀二姐,黑白無常不是說在奈何橋畔嗎?那掃地的老頭怎麼會說沒有呢?是不是咱們沒給他好處,他不願意說呀?我還是到橋上去問個明白。”
那女子說完就要往橋上走,卻被另一個女子拽住了。
“三妹不可,這奈何橋乃冥界重地,咱們雖是神仙,但也不可輕易擅闖,免得落人口實。”那女子說到這裏,突然壓低嗓門悄聲說道:“你看橋上那老人神態自若,步伐穩健,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咱們不可貿然行事。”
“是呀二姐,我也覺得此人不同凡響。必定有些來曆……”
白須老者雖在埋頭掃地,可耳朵卻沒有閑著,東岸那兩名女子的對話一字一句他都盡收耳裏,但他依舊沒有做出反應。
“……二姐,要不咱們直接亮明身份,向他詢問大姐和唐大哥的下落得了?”
“那更使不得了,咱們此次入地府來看望大姐和唐大哥並沒有向天庭彙報,如若大張旗鼓必定驚動天庭,到時候不但難逃天規處罰,師尊麵前也不好交代。”
“那怎麼辦呀?難道就這樣返回天界嗎?”
“別急,等我問來。” 那女子說完,畢恭畢敬地向橋上那老者行了個禮,說道:“橋上的老先生,我姊妹二人向你打聽《君芹小居》並無他意,隻為尋一對至親故人,老先生若是知曉,還請告知一二,小女子必有酬謝。”
聽了那女子的話,白須老者才停下手中掃帚,並抬起頭看向了東岸。這時,他才發現向他問話的那兩位女子沒有以真麵目示人,而是戴著麵紗。不過,他還是從她們的身形與步態中察覺到了異常。
“二位可否告知老朽,你們要找的至親故人是男是女,姓氏名誰?”
“男女都有,男的叫唐……”
“二妹不可,”那女子突然製止了同伴後麵的話,並鎮定地搶著回答道:“老先生,他們的姓名小女子不便奉告,你隻告訴我們那《君芹小居》在何處就行了。”
聽了那女子的話,白須老者已然明白了,可是為了安全起見,他又故作淡定地問:“既是如此,那二位可否告訴老朽,你們要找的人跟你們是何關係?”
“是我大姐和我們的結義大哥,”
女子的話音剛落,白須老者不再淡定了。他提著掃帚快步走下了橋麵,並來到那兩名女子的麵前小聲問道:“二位可是靈霞碧霞?”
聽那老者說出自己前世的名字,那兩個女子都震驚不已,
“你是何人?如何知曉我姊妹在俗世時的名字?”
“靈霞賢妹,是我,我是唐子衿。”
“什麼?你……你是唐大哥?”
“唐大哥,真的是你嗎?”
見那兩名女子都難以置信,白須老者回答道:“正是為兄,二位賢妹,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
“哎呀唐大哥,咱們就分離了兩個月,你怎麼變成個老頭子了?”其中一個女子一邊激動地問,一邊伸手去摘頭上的麵紗。
“賢妹莫急,”白須老者製止住那女子後,慌忙回頭去看了看把守在奈何橋西岸的輪回道旁那數百陰兵,然後才小聲說道:“二位賢妹,先隨我來,到家了你們再摘下麵紗也不遲。”
“唐大哥說的對,這裏不是摘麵紗的地方。”
一位女子說完,另一位女子卻忍不住問道:“唐大哥,我大姐呢?她還好嗎?”
“很好,她在家裏,快隨我來吧……”
原來,這兩名頭戴麵紗的女子正是偷偷從天界下到地府來看望唐子衿李宓琴夫婦的瓊霄仙子(金靈霞)與碧霄仙子(金碧霞)。她們之所以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那位清掃橋麵的白須老者是她們的結義大哥,是因為唐子衿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風華正茂的年輕男子,而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而唐子衿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金家姊妹則是因為她們的容貌被麵紗遮擋,且一直站在離他十丈開外的東岸。因此,光憑聲音,唐子衿無法判斷她們是何人。
金家姊妹在唐子衿的帶領下沿著奈何橋東岸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走了十數裏後,終於拐進了一個異乎尋常的山穀裏。之所以要強調這個山穀異乎尋常,是因為這裏與冥界其他山穀大相徑庭。別的山穀裏不是亂石就是焦土,要麼就是一片荒涼,毫無生機。可這裏卻稀稀落落長著些綠色植被,雖然數量不多,也與人世間的花草有所區別,但卻給人一種欣欣向榮之感。而山腳下那個高不過半丈,寬不足三尺的山洞前一棵半圍大小的桂樹更是給了金家姊妹一種身處人間的錯覺。
“君——芹——小——居,”
金靈霞剛一字一頓念出洞頂上那四個有些模糊的字跡,金碧霞趕忙向四處張望,並一臉好奇地問:“《君芹小居》在哪裏?唐大哥和大姐住的地方到了嗎?”
“馬上就到了,請隨我來,”唐子衿回答著,就要往那山洞裏鑽,可碧霞卻一把拉住了他,並瞪著眼一臉詫異地問:“唐大哥,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你……你跟我大姐就……就住在這裏麵?”
“對,我們就住裏麵,快跟我來吧。”
唐子衿回答完,就低頭鑽進那洞裏去了。碧霞不太敢跟上,但見她二姐也鑽了進去,她也隻好跟著進去了。那洞口確實不大,可剛往裏走了數丈就漸漸變得寬敞起來,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洞裏也越走越亮。最後竟然走進一個方圓上百丈的天然溶洞內。雖說那溶洞四麵封閉,但卻如同世外桃源,地府仙境。你看那洞頂上均勻地鑲嵌著數十顆圓月大小的熒光石將洞裏照得猶如白晝,那洞壁上長滿了奇花異草,地麵上也是樹木成排,桃樹、李樹、杏樹、梨樹、茶樹、桂花樹、櫻桃樹、綠芭蕉、翠篁竹、應有盡有。更有成群的蜂蝶款款而飛,雞鳴鳥叫之聲不絕於耳,瓜果蔬菜亦是隨處可見。
見到此情此景,金家姊妹讚歎不已,驚詫莫名。可唐子衿卻不以為然,他依舊領著金家姊妹朝一條用石子鋪成的小道往前走。突然,一對小白兔相互追逐著從金家姊妹眼前躥了過去。
“哎呀!唐大哥,這是哪裏呀?怎麼會有兔子呢?
“是呀!還有這麼多花草樹木?”
金家姊妹一邊問,一邊好奇地四處張望。
“這是我和你們大姐的家,快隨我到這邊來,你姐在院裏紡布呢,”唐子衿回答完,忙對著溶洞中央那座籬笆小院叫道:“賢妻,賢妻,你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夫君,你又邀請黑白二位使者到家裏來喝酒了嗎?”一個如月光般柔美的聲音從院裏傳了出來。
盡管未見其人,隻聞其聲,可金家姊妹還是能識別出那人是她們的大姐——曾經的雲霄仙子李宓琴。
“不是不是,你快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唐子衿回答完,又轉身對金家姊妹說道:“二位賢妹,這邊請……”
“到底是誰呀?”
話音剛落,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婦人已打開了那兩扇竹編的院門,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了出來。
“賢妻,你快看看,這二位是誰?”
唐子衿踏步走上前拉住那老婦人的手,並指著身後的金家姊妹叫她猜,可金家姊妹頭上還戴著麵紗,那老婦人一時也認不出來。
碧霞見狀,迫不及待地摘下麵紗,並瞪著眼上下打量那老婦人,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你是我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