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孟千裏鐵青著一張臉把辦公桌和文件櫃翻了個底朝天。助理小朱一進來就感到辦公室裏氣壓有點低。孟千裏穿了一件仿皮的夾克彎腰在紙箱子裏找東西,背影冷硬得跟旁邊一隻鐵櫃子熔成了一體。
“主任你找什麼?”小朱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孟千裏抬起了頭,神情焦躁。“第531號文件,你看見了嗎?”
小朱鬆了口氣,531號文件是昨天上午她親手打印整理,交給孟千裏的。既然交出去了,就不會有她的責任。她趕緊跑過去幫孟千裏找。
翻了櫃子沒有,翻了箱子也沒有,辦公桌抽屜全拉了出來,也沒有。
小朱的視線往角落裏轉了一轉,再看孟千裏冷肅的臉,遲疑著說出那個猜想:“會不會進碎紙機了?”
這是個無稽的猜想。以孟千裏的辦事作風,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誰知孟千裏居然露出沉思的表情,走到碎紙機邊上,拍了下堆文件的一個小桌案,說:“確實在這裏放過,當時秦宇峰過來跟我說事,順手放在這兒過。”
“那……”小朱一喜。
孟千裏卻又搖頭,“不在這兒,我找過了。”話畢他卻彎腰又在一個紙箱子裏找起來。
那是盛放碎紙機處理過的紙屑的。小朱想了想還是搖頭,雖說有此一猜,但她其實並不相信孟千裏會把重要文件誤扔進碎紙機裏。
又遲疑半晌,她終於問出了心頭的疑問:“主任,那文件不是有電子版嗎?再打印一份不就好了?”
孟千裏肩膀一凝,緩緩抬起了頭,嘴角有一絲苦笑。“你不懂,”他朝小朱擺擺手又說,“我自己找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本想加一句“剛才的事不要跟別人說”,但想想小朱不是個嘴巴多嚴實的姑娘,說了可能有反效果,索性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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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峰今天有事,本來要下午才來,但孟千裏一個電話,他立刻從一間會議室抽身出來,匆匆開車到了海礦所。
有魚咬鉤了嗎?他心裏有點興奮又有點緊張。
但到了海礦所,見到的卻是孟千裏滿是歉意的眼神。
“不好意思,”孟千裏說,“是我辦事不夠周全。文件找到了。”
秦宇峰眉頭一緊又一鬆,失望的情緒閃過心頭。這是他第一次獨立辦案,有點患得患失。
但他隨即調整情緒,追問:“怎麼找到的?”
“打掃衛生的阿姨換了,她新來的不太懂規矩。文件當時被放在了這個小幾上,”他指著碎紙機邊上的那個小桌案說,“後來不知怎麼掉到地上了。她一看以為是要進碎紙機的廢文件,就當垃圾收走了。”
秦宇峰點點頭,又問:“如果是懂規矩的阿姨,會怎麼做?”
孟千裏說:“非正式工作人員,不能碰任何實驗室文件。”
秦宇峰又點頭,“看來這阿姨不但不懂規矩,還有點自作主張啊。”
確實是,即使當垃圾收走,也該問問研究人員猜才對。
“這阿姨來多久了?”
“一兩天吧,我也不清楚。後勤人員都是所裏統一管理的。”
秦宇峰在懷疑名單上又添了一個人。到目前為止,這份名單上一共有了四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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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潔阿姨姓蘇,女兒在美國念了研究生,已經畢業工作,聽說年薪有十幾萬美元。其實蘇阿姨根本沒必要出來工作,但老伴一大早就出去釣魚了,她早晚各跳一次廣場舞,除此之外,閑得要命。想找人玩,老姐妹們都要帶孫子,實在找不著。
於是來了海礦所做保潔。也不算累,工作時間跟所裏正式工的作息保持一致即可。
最關鍵的是,蘇阿姨念過高中,還讀過些中外名著,喜歡有文化氣息的地方。海礦所很符合她的脾性。
這些都是她自己跟其他保潔同事們說的。秦宇峰不費吹灰之力就打聽到了。
蘇阿姨也很喜歡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秦宇峰文質彬彬不說,嘴巴還很甜。比那些性格內向、見了人目不斜視的年輕人可愛多了。
門房邊上有個放雜物的小房子,是幾個保潔阿姨放置清潔用具和休息的地方。
秦宇峰到門房去拿了個快遞,碰巧看見蘇阿姨和另一個曹阿姨正磕著瓜子曬太陽。還有十多分鍾就到飯點了,阿姨們紛紛回來等吃午飯了。
秦宇峰朝她們打了個招呼,就問蘇阿姨:“您女兒過年回來嗎?”
蘇阿姨滿麵的笑意忽然斂了,眼角和嘴角驟然下垂,一絲寂寥掠過雙眼。“嘿,工作忙!”她隨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