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是很晚,但他們還在說著家常。
“大侄子,”青年客人知道這是大媽在叫他,他便馬上靠到老人家身旁。
“剛才俺兒說你會開汽車?”
客人點點頭。
“你們還有汽車?”
客人又點點頭。她隨即又走向站在一邊的老客人:
“大侄子說的是真的?”
老頭也是點點頭。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呀?汽車我在城裏看到過兩回。”她馬上走到青年客人麵前,懇求她的客人:“大侄子,你們是好人,我們娘倆都信你們。請你幫幫我兒子,他現在正有一道坎過不去,請你幫幫他!”
她們的客人真是受寵若驚了,馬上大包大攬:
“大媽,請你放心,啥事也難不住我,你兒的事一切都會好的。大媽,我會開車這你知道了,等過幾天我們回了家,我把車開過來,拉著你週遊全國,北京,上海你想去什麼地方都行。就是要去美國,咱坐飛機。”
房東母子聽了都哈哈大笑。半天她才現實起來:
“俺哪有那福氣?那得花多少錢呀?”
“大媽,你不要怕沒錢。你看我老爸,他是個退休老幹部,退休金每月好幾千,花不完,錢都由他出。”
說得眾人一陣大笑,就連站在那裏的老客人也發出了難得地一聲笑。
青年客人馬上又想到了什麼,他走到高中生麵前輕聲地問:
“那老地主你說是被勒死的,怎麼第二天是被從屋樑上卸下來的?說是上吊自盡?”
高中生馬上陰下了臉,不說話。眾人都看著他,等他回答。最終從他嘴裏還是擠出了這句話:
“是事後我們把他掛上去的!”
“你說是被勒死後掛上屋樑的?”
他痛苦地點了點頭。到這裏客人已是義憤填膺,半天才責問高中生:
“你給他們幹這種事,你又得到了什麼好處?”
“我去食堂領饃時,他多給了我三個杠子饃。”
到這時客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大叫一聲:“呀呀,呸!”掄起老拳打向那呆若木雞的高中生,那可憐的家夥應聲倒在了地上。
客人還是餘氣未消,大叫:
“三個杠子饃!三個杠子饃!可恥呀!罪過呀!”
最後是蹲到地上大哭。
兩個年輕人這一陣激烈地表演,兩位老人在一旁從始至終一直靜靜地看著。不管他們是痛哭流涕,還是哇哇大叫,就是一個被一個打翻在地,他們也是無動於衷。直到他們平靜了,女房東才慢謾地向客人解釋:
“這事俺兒幹得不好,應該說是有罪。但他不隻是為那三個杠子饃,是他有小辮子被人家抓在手裏,不聽人家的行嗎?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你們是老貧農,硬氣得狠!誰能把你們怎麼的?”客人實在不解。
“是的,我們是老貧農,現在很吃香,我們不怕誰。但是,······”說到這裏老人家停了下來,看來是很無奈。
“老人家,不要說了!”
青年客人順著說話的聲音找來,發現這是老爸在哀求老房東。
“爸,這有你什麼事?你不讓說!”兒子毫不客氣地頂老爸一句。
“還是說給你們聽聽吧,你們見多識廣,說不定能幫俺兒奔過這道坎呢?”老房東真誠地向客人說:“我們家沒問題。可是我兒媳婦的娘家有問題,這就把俺兒坑死了!”
“你那媳婦我見過,不是很好的嗎?”
“是的,我那媳婦是很好的,百裏挑一。對我們娘倆也很好,又能幹活,是俺這一片的巧手。誰家的活她都幹、都說好。但是她娘家有問題。”
被打倒在地的高中生就坐在地上,聽娘說他的事。待娘說到這裏時,他打斷了娘的話:
“娘,我說吧。大哥,你是否還記得咱倆在我父親墳前說的話,我說我可能不能參加高考。”
“我一直記得這句話,可當時我問你什麼原因?你不肯說。”他的朋友說。
“現在就當著咱們兩個老人的麵我告訴你。因為我感到你是個可信的朋友。”他停了停,繼續說:
“從目前看我參加高考有兩個困難。一是生活問題。縣城離家十多裏路,我上學需要從家裏背饃去學校。從食堂領饃現在已經很困難,前幾次領饃都不讓拿三天的,隻給一天的。是經多次求他們才讓拿了三天的。聽他們說生產隊已沒那麼多糧讓大家吃。你想有一天真的隻能拿一天的,而學校規定讓拿一個星期的,中間不讓請假。我怎麼辦?
這一段我拿三天的,老師就很有意見,而到那時隻能給一天的,我又該怎麼辦?
學校離家十多裏路,天天跑回來拿饃?時間來不及不說,就是學校也不準呀!
如果有那一天,食堂拿不出饃來又咋辦?再說現在這樣拿三天的也快不行了!最近一段我都是拿三天的,星期三再請假回來一次。但老師不願意了,問我為什麼不能拿一星期的?我不敢說生產隊沒糧吃,隻推托說生產隊不讓。這麼說老師也不信,逼急了,我隻好說實話,說生產隊已沒那麼多糧供大家吃。
就這麼一句話,可招來大禍,班裏開了幾次會,讓我交待大躍進之年,大豐收之年怎會沒有糧食吃?是不是醜化社會主義?是否對現實不滿?你說我該如何回答他們?”說到這他很傷心,停一停,他又說:
“上初中我一直是班裏的團支部書記,高中一年級我還是校學生會的委員,一直是很先進的。但從去年以來,家裏的困難讓我擺脫不了,壓力太大,感到落伍了。上學期我的校學生會委員被撤了,尤其是最近由於拿饃問題,讓我十分被動。老師認為我思想有問題,對現實有抵觸。抽我去水庫勞動就是這種情況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