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灌站工地的工程進展順利,轉眼進入了八月,天氣還是十分的炎熱。
一天下午來了一個人把那位年輕客人楊誌帶走了。高中生認識那人,他是大隊的治安委員張守來。
治安委員把楊誌帶到工地附近一個存放雜物的工棚內。這個工棚很小,裏邊堆放了不少工具和兩個大油桶。他們進了屋,治安委員坐在-個大木箱上,楊誌四下掃了-眼,沒有發現有可坐的物件,隻好站在那裏。
稍定治安委員就開了腔:“你不認識我,我是大隊的治安委員。”他停了一下,接下來轉入了正題:“今天找你來,是想讓你落實幾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你到底是哪裏人?家住哪裏?為什麼要到我們這裏來?你要如實交待。”
青年人老實的說:“我叫楊誌,是高丘人。因為發生了車禍,也不知怎麼就來到了你們這裏?”
“你說的地方我們調查了,不知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裏?看來是你並沒說實話,不然怎麼會找不到你說的那個地方?這個問題咱以後還可以慢慢地落實,不怕你不老實!再問你第二個問題,你怎敢咀咒偉大領袖毛主席,說他隻活到八十四歲?”
到這時楊誌才知道問題出在了這裏。在當時不論是大場合,還是小場合都是首先學‘老三篇’、山呼‘毛主席萬歲’、‘萬壽旡疆’,要說他會死去,和普通人一樣,這是任何人都不敢正視的大問題。不管是發自內心的熱愛,還是明知不可能而不敢說,都是大逆不道、罪該萬死!
他楊誌當眾說了這話,現在又被人揭發了出來,他的罪惡就是現行反革命!
現在被治安委員責問,他該如何麵對?
他也知道這是天大的問題!他怕了,站在那裏呆了。治安委員-直看著那呆若木雞,汗流頰背的壞蛋!
“你必須交待,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是誰讓你說的?”治安委員提高音量威脅他:“不然,就把你送公社去!”
楊誌想,這事既然發生了,看來是躲不過去了,於是就說:“這話我說了。”
“你為什麼要那樣說?是誰讓你那麼說的?你必須老實交待!”治安委員厲聲責向。
“沒有誰讓我說,因為事實就是這樣的。”
治安委員惱了,他也不敢再問了,因為這事太大了!於是就下令把他關在這個小工棚裏。並下令任何人不準接近,就急急地回了大隊部。
“大哥,你起來吧!”躺在車屋大車箱的楊老漢,聽到房東在大車屋前叫他。他隨聲爬了起來,走出了大車屋。
麵前站著的是他未老的娘和年輕的妻子,這當然是他五十年前的她們,今天則是他的房東。
“大哥,出事了!”這是母親對他說的:“孩子在機灌站工地出事了!”這時他才看到母親和妻子都陰著臉,好像剛哭過似的。
“娘,讓我說吧。”妻子接過娘的話說:“天還未亮,大隊就來人把我叫了去,說是昨天晩上下大雨,雷電把那個小工棚劈了,點燃了工棚裏存放的油桶,發生了大火,而你家的那位大哥就在那個小工棚裏,沒能逃出來,被燒······”她沒能說下去。
老漢站在那低著頭聽著,沒說話。
婆媳二人看著他,原想他聽到兒子出事的消息會支撐不住而暈倒,或大哭大叫而發瘋的。但是她們看到的卻是-付十分平靜的模樣。
她們想,老人太老了,也可能沒聽清剛才給他說的話。所以老房東就大聲對他吼:“你兒子被燒死了,你聽到了嗎?”
這次他抬起了頭,看著他的娘:“聽到了。”
“聽到了,你咋不哭?那不是你兒子?”
“沒事,他走了。”他仍是那麼出奇的平靜。
“這個老東西,真是該死了!沒有-點人性了!”他聽到了娘在罵他。
“你這老頭說的倒是輕鬆,你兒子被燒死了,你沒事人似的說是走了,你可知道為這事把我們也坑死了!”他看到妻子也加入到責備的陣營。
“還有其他事?”這時他才知道事大了。
“就因為你那個兒子胡說什麼毛主席活了八+四歲,又胡說什麼幹活就得給錢,讓幹活的人找幹部要錢去。這話讓人揭發了,大隊派人去開批鬥會,說他咀咒偉大領毛主席,搧動民工罷工,是現行反革命!就開會批鬥了他。聽說他還頑固得狠,根本不認錯,所以就把他關在一個放雜物的小工棚裏,同時把聽到他散佈反動謠言的幾個人,也被關到大隊部交待問題,進行消毒。沒想到昨天夜裏下大雨,-個響雷把那個小工棚劈了,起了大火,引爆了放在工棚裏的兩個大油桶,就把那個小工棚燒光了!你兒子被燒得找不到了。被關在大隊的幾個人,其中就有俺家的和他的弟弟。還不知道這是個啥結局呢?”說到這裏婆媳二人都表現出無艱的憂慮和焦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