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0年八月二十九日的鄭卅火車站,舅舅把我送上西去的火車,笫二天中午車到西安站。車站廣場就有接新生的接待站,隨即就把來到的新生用大轎車拉回了學校。報名的同時就發了一個月的飯票。分了班住進了八個人一間旳雙層床。學生來自全國各地,都來適應大學的生活。學校生活安定,學習緊張。
一個星期天,同室的幾位同學商定去市裏逛逛,所以早飯時每人都用機動飯票買了兩個饃,準備中午逛餓了吃。他們還不習慣在街上吃飯,一是沒有糧票,同時也沒錢。他們來自農村的學生很多,在那個年代貧窮的人更多。例如他的上鋪是來自福建的學生,來校時隻背了一個很薄的被子和一領涼蓆,沒褥子和棉衣,西安的冬天可不是福建,天冷了他仍穿一身單衣,凍得實在不行了學校才救濟一身過冬的棉衣棉褲。學生們大部分都得依靠助學金才能維持生活。有些學生連幾元錢的書錢也拿不出來,隻好到上個年級的同學那裏去借或者到校廢品收購站去撿來讀。他們室幾個來自農村的學生情況都差不多,所以共同語言也較多,相處得很和諧。
他們準備去鍾樓看看,這是西安的標誌性建築。學校在郊外,離鍾樓還蠻遠。但從學校大門口處就有一路公交車去鍾樓,票價是一角二分。他們沒坐公交,而是出學校東門經邊家村,進西門而到鍾樓,這一路要走四十分鍾。他們在鍾樓繞行一周,然後商定去大雁塔,於是走南大街去南門,在南門外的護城河護坡的台階上他們坐下來吃幹糧。
西安的古城牆保護得很好,坐在護城河護坡的台階上就可看到窮人們搭建的窩棚,沿城牆跟連成一片。在南門外護城河邊有不少遊民擺地攤做小買賣,有的就是沿路兜銷小商品。
他們吃的都是自帶的幹饃,沒水喝,就這樣饃很快也下了肚,因為跑了這麼長的路早餓了。他們坐在護城河護坡的台階上議論著西安的古城牆。這時有一個婦人走到他們麵前,隻見她一手托著一個木盤,盤內放置了大小不同的很多膏藥向路人推銷。邊走邊說:“膏藥,很好的膏藥,長瘡生癤一貼就好。”
當走到大學生楊清濱麵前她站住了,看著大學生的臉,半天才說:“你是老歪嗚?”
大學生楊清濱看到一個賣膏藥的婦人站到自己麵前,當時在社會上流浪的乞討人員很多,大部分都是依靠做點小生意過活。當他看到這位賣膏藥人站到自己麵前,並問他時,他驚慌地站了起來:“你,你,……你是……”
“你是姓楊?河南的嗎?”
“我是河南的,姓楊。不過,你是……”他看到麵前的賣膏藥人,蓬頭垢麵,穿一身不合時宜的秋裝,分不清是灰是白,破破爛爛,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
“那你就是老歪。”她也己平靜了下來:“你不認得我?咱們是鄰居。”
大學生認真地看看賣膏藥人,她那蒼白的臉毫無血色,她能是哪個?在這裏又能有什麼鄰居?他到底也沒能把她認出來。
“咱們一個莊,我家在你家南邊,俺姓孫,那個破爛地主……”
他聽到了那個破爛地主,馬上從驚愕中回了過來:“你,……你……怎麼是……大少奶奶?”
“就是我。還叫什麼大少奶奶?你怎麼也會在這裏?”她問大學生。
“我來西安上學。你怎麼會在這裏?”他也問他的老鄉。
她苦笑了一下,揺搖頭,沒說話。
“你住哪裏?”大學生問他的大少奶奶。
她扭過臉去,麵對西安古城牆下的窩棚世界:“就在那邊。”
大學生看過去,雄偉的西安古城牆下,寬寬的護城河邊黑壓壓地搭滿了各色各樣的窩棚,他知道這都是窮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