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婢女護著裴行歲的頭,裴行歲躺在她的腿上,“您終於可以回家了。”
“我還以為。”裴行歲輕笑,直起身子,靠著她的肩膀,“蘋闌,我們永遠都回不了家,近些日子辛苦你跟著我了。”
“沒什麼好辛苦的。”蘋闌語氣輕柔,“我蘋闌生是郡主人,死是郡主鬼。”
裴行歲坐端正,雙手捧起蘋闌的臉,“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呢?”
“郡主才是最可愛的。”蘋闌笑道,“蘋闌不過清水芙蓉,怎麼比得上郡主仙姿佚貌?”
裴行歲扭過頭去,隻手掀起簾子,輕輕放下,道:“我們到了。”
“哪裏?”
“燕京。”
“哦,這裏不算家。”
……
“父親。”
裴行歲平淡地勾唇,平淡地走到裴覓煊麵前,平淡地福身,“……”
“真是辛苦你了。”
裴行歲抬眸,餘光瞥到父親身後的美嬌娘們。
‘又納妾了。’裴行歲暗誹,‘一樹梨花壓群棠。’
蘋闌跪著不動,閉著眼睛。
“蘋闌陪著郡主真是辛苦了。”裴覓煊眼裏是將要溢出來的欲望,“這樣吧,你就成為我的外室,蘋闌這麼嬌弱的身子可經不起折騰。”
裴行歲聞言,卻是止不住地犯嘔。
“咳咳!咳!咳咳咳咳!”
裴覓煊仿佛聽不到裴行歲的咳嗽聲。
“蘋闌,咳咳!”
“小姐!”
“父親咳咳咳!女兒咳……”
裴覓煊見此招不行,便揮揮手,趕她們走。
……
“小姐?”
裴行歲終於止住了咳嗽,她眼裏還泛著淚光,步伐姍姍。
“嗯……”裴行歲再次走上馬車,不久走下來,遞給蘋闌一袋金粒、三袋盤纏還有兩袋碎銀子。
蘋闌拿不過來,索性放在地上,“小姐這是要趕我走?”
她眸光漸漸暗下來,好像一隻遭到拋棄的兔子。
裴行歲沉聲道:“這裏很危險,這是銀兩,還有,那袋子裏有你的賣身契,你走得越遠越好,不用擔心我。”
“蘋闌……無福消受。”
“那就多去祈福。”裴行歲叮囑道,“蘋闌,去到個好地方,讓他們都找不到你,盡可能地保護自己,然後忘記我,以後見到我的屍首繞道走,保護好自己,不要讓任何人看到你的賣身契,哪怕是最親近的人。
“不要和任何人說起你的身世與過往,與周圍鄰居打好招呼,然後能不參與的事就不要去趟這渾水,不要大發善心地去救孤兒,你不知道那是不是白眼狼,不要隨意收留一個陌生男人。”
蘋闌帶著哭腔,低聲道:“小姐……我不走……”
“蘋闌。”裴行歲後退一步,“這是你眼前唯一的任務,離開我,走遠。”
“……是,蘋闌、會走。”
蘋闌走上另一個馬車,依依不舍地回望。
直到遠方不再擁抱蘋闌,裴行歲才沉了心。
裴行歲不願節外生枝,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遠離這裏,越遠越好。
送給蘋闌的話,同樣送給自己。
現在的裴行歲還小,宋嬌嬌也還小,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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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宋嬌嬌聞聲瞧過去,門口佇立著許久不來看望自己的父皇,身旁還站著一個陌生人,“這是你的伴讀——裴行歲,字衾弦。”
“你好呀。”
宋嬌嬌站起身子,軟軟糯糯:“你好呀,我叫宋嬌嬌,你叫什麼?”
“裴行歲,字衾弦。”
“呀!”宋嬌嬌故作驚訝,“嬌嬌還沒有字呢!”
皇帝長歎了一口氣,“衾弦的父親……”
裴行歲扯了扯皇帝的龍袍,“皇帝叔叔,這個就不要再說了……”
宋嬌嬌“哇”就哭了:“這個姐姐好、好可憐啊!”
“沒事的。”裴行歲過去抱住宋嬌嬌,“吾父會黃盧之下。”
……
宋嬌嬌不再住在冷宮裏,而是搬到了含章宮玉芙主殿,長公主的專屬宮殿。
或許是皇帝的女兒都死光了吧。
裴行歲捂住宋嬌嬌的眼睛,腐爛的屍臭味傳進宋嬌嬌鼻腔中,她忍不住地幹嘔。
裴行歲瞧著拖出去的下人屍體,問:“此為何人。”
“回郡主。”這個小太監倒是有禮,“這是鳳儀宮的一個無名婢女,聽說是婢女想爬龍床。”
裴行歲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這個皇宮裏,不要亂說話。”
小太監才回過神來:“是奴失禮了。”
“無礙。”
他們走後,宋嬌嬌早已落了淚,楚楚可憐地拉著自己的衣袖,道:“姐姐救不了他們麼?”
裴行歲點點頭,溫和地笑道:“姐姐救不了他們,但是公主可以救她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