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死的人要在外頭找塊地,我們家沒合適的地,得問村裏借,人家都忌諱這個,想借得花大價錢,起碼要……”方翠花比了個三,又看了大兒子一眼,立馬換了手勢,“要五十。”
“搭個大棚子,得找人,人家也得一人打個大紅封才會來,一人得十塊,起碼得十來個人。”
“喪葬要棺材要墳頭,這又是一大筆錢,一百塊錢隻怕拿不下,修墳得找人看日子,又得找地兒,要拖石料……樣樣都要說錢。”
“擺桌起碼得擺二十桌以上,每桌吃五塊錢,也要一百來往,萬一來得人多,桌數就作不了準,按翻倍算吧。”
“給五百吧,到時候我們省著點花,要是有多的再退你。”方翠花終於算完了賬。
林西西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周水花,活著嫁陳衛國時被賣了一次,死後還要再被親媽賣一次,掙上一筆。
那點子心結也隨風散了。
方翠花滿含期待地望著陳衛國。
陳衛國為難地擰著眉,“我不是這裏的人,調動工作來這兒,一呆就是十來年,我每月津貼109,四分之一寄回老家養父母,四分之一給水花做家用,四分之一寄給當年犧牲的戰友後代,剩下的二十來塊錢才攢著。
存單是水花收著的,交給她之前上頭是有一千二的,現在是多還是少,我得看了才知道。”
“爸,我知道單子在哪兒,我去拿來!”陳前進悶悶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陳衛國歎了口氣,責怪地看向林西西,“這事孩子不該知道。”
“人性教育,從小開始才有用,不然到時候光長力氣個子不長腦子,變成程止戈那樣的鋸嘴又腦殘還不通人情世故的,可咋整?”
陳衛國看著站在林西西身後不遠處的程止戈,欲言又止。
陳前進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拿了幾張存單過來。
陳衛國把存單一張一張的清了清,最後把算了下總數,眼神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交給水花的時候都一千二了,這又存了兩年,怎麼就隻剩下五百八了呢?”
周家人不吭聲了。
眾嫂子都鄙夷地看向周家幾人。
這事不明擺著嘛。
“我們不知道,這錢不知道她給誰花了。”方翠花瞪著眼道。
林西西突然有些可憐周水花了。
一千六百八隻剩下五百八,中間整整差著一千一,周水花沒給娘家花,能給誰花這麼多?小白臉?
她早聽王嫂子說了,周水花那晚出去,是提著兜子的,裏頭有兩個倒扣在一起的碗,有肉香從裏麵散發出來。
她是因為要給娘家人送一碗肉才在回來的路上遇害的。
一碗肉都要往娘家送生怕他們吃不上的人,會把錢給別人花?
“大娘,你就是說個這錢你們不知道,興許是周嫂子取了掉路上了也比這不知道給誰花了的好聽啊。人我見過不少,偏生沒見過閨女死了親媽還要給她扣個屎盆子的。”林西西幽幽道。
方翠花惱羞成怒,站起來就要撲林西西。
兩個嫂子往前一擋,直接把她擋住了。
打不了人,她就又開始哭叫,“我女兒死得慘哪,她才死兩天啊,這人人都欺負到她媽頭上來了,我一個五十幾的老婆子啊,生生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娼……啊……”
一顆石子重重打中方翠花嘴後又落進了方翠花大張著的嘴裏。
她被噎得直翻白眼,直挺挺地就要往地上倒。
周家老頭趕緊把人扶住,周家的媳婦也開始哭天搶地,“啊啊,殺人啦,你們這是要青天白日的弄死我婆婆啊。”
林西西往後看了一眼。
程止戈趕緊把手裏另外兩個小石子給揣兜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