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鄉間,阡陌縱橫,處處江河水流,采蓮女的歌聲遙遙飄來,婉轉清越,夾雜著少女銀鈴般無憂無慮的笑聲。一個穿著錦衣羅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不時笑眯眯歪頭去看溪上輕舟,有采蓮女見她生得可愛,心中喜歡,朝她揮手,她唇邊笑意加深,也不多加理會,又將目光轉投向別的事物。這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清鳴,小女孩仰頭招手,一隻雪白大雕俯衝過來,她靈活如猿地一躍,跳上雕背,騎著它就走。雕兒載著她飛到一片樹林上空,同另一隻幾乎一模一樣的白雕彙合,兩隻雕兒長嘶一聲,交頸纏綿,小女孩笑著伸手拍在另一隻雕的脖子上:“不過分開這麼一小會兒,用得著作出這麼一副模樣麼?”她這裏和雙雕嬉戲,卻聽地下一個稚嫩的童聲喊道:“好大的鷹!”她低頭一瞧,原來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一邊使雕降落,一邊道:“這是雕,哪裏是什麼大鷹。”那男孩走近說道:“原來這是雕?我卻沒有見過。你家裏養的嗎?”女孩一笑,看著他點了點頭。小男孩原本將注意力都放在雙雕身上,這時一瞧,這女孩子身穿淡綠羅衣,頸中掛著一串明珠(同原著),肌膚白嫩無比,吹彈可破,雙目靈動秀美,一笑而露出雪白的貝齒。他雖是孩童,也覺得這小女孩容色殊麗,不覺心生親近。隻是看她麵色凜然,雖是在笑,也給人不好相與的感覺。他把目光轉到雙雕身上,越看越是羨慕心喜,伸手就去摸,不防雕兒倨傲一仰頭,左翅一揮,勁力極大,男孩站立不住,登時摔了個跟頭。女孩饒有趣味地瞧著這一幕,嘴角笑意不收,看那男孩從地上站起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一個人出來玩麼?”男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我叫武修文,在這兒等我爹。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他奇怪地看見對麵的女孩臉色一變,將他重新打量一番,喃喃自語道:“武修文?……原來如此……這便開始了麼……”武修文道:“什麼?你說什麼?”那女孩竟是不理他,轉身就走。武修文叫道:“你去哪裏?”跟了過去。那女孩雖隻有**歲年紀,奔跑起來雙腿輪換如飛,一溜煙兒就不見了。武修文施展輕功追趕,不肯服輸,叫道:“你跑得好快,但我也能追得著。”女孩回頭嘻嘻一笑:“是麼?”武修文一心追趕,卻是力不從心,不防腳下一絆,向前跌去。他忙使“鐵樹樁”想定住身子,卻不料自己這番發足狂奔已然體力不支,平日裏輕輕巧巧使出的基本功,這時卻沒能湊效,一跤直摔下去,撞傷了鼻子,鼻血流出,斑斑點點滴在衣上。“哎呀!”那女孩立時停步,回來扶起他,從懷中掏出絹帕輕輕給他擦拭,說道:“看你還逞不逞強!”她手腳很輕柔,武修文並不覺得很痛。這時有人喝道:“芙兒,你在欺侮小朋友,是不是?”女孩並不回頭,把沾了血泥的帕子嫌惡地往地上一扔,道:“誰說的?他自己跌跤,關我什麼事?不信你問他呀。”武修文忙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一邊說,一邊轉過身來,見來人是個撐著鐵拐的跛腳老頭兒。那老頭兒額頭蒙一條黑緞,披著一頭銀發,臉色枯黃,皺紋滿麵,一雙眼睛卻見白不見黑,原是個瞎子。那盲眼老者上前一步,左手抓住武修文的手臂,握著鐵拐的右手極快地伸指在他鼻旁“聞香穴”戳了幾下,助他止住鼻血。武修文被老者鐵鉗般的手指抓住,隻覺得又難受,又恐懼,本能地使出母親教的小擒拿手,手掌外翻,手臂一掄,眼見便要脫出掌控。那老者“咦”了一聲,五指一丟一緊,重新抓牢了他,這回加了兩分巧勁,壓製得武修文動彈不得。那老者道:“小兄弟別怕……”誰知武修文本已獨自在樹林中過了一夜,正是惶惶不安時,見這老人長得可怕,手段又強,不等他詢問,小嘴一扁,哭了起來。那老者聽他哭了,似乎有些手足無措,粗聲粗氣道:“好好的,哭什麼?”武修文想起和父母哥哥失散,越哭越凶,哪裏理他。老者放開他,鐵杖重重一拄地:“我叫你別哭了!”武修文被嚇了一跳,暫停了哭泣,怯怯望了老者一眼,淚珠又要掉下來。那小女孩這時“嗤”地一聲,輕蔑地瞟了武修文一眼,說道:“你長這麼大了,居然還要哭鼻子,羞羞羞。”武修文被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鄙視,臉一袖,盡力忍住淚意,隻是還有點抽噎。那老者道:“芙兒,我受不了這愛掉金豆子的小家夥,你來問他爹媽在哪,姓甚名誰。”女孩走上前,微抬下巴:“武修文,你爹媽呢?”那老者神情一動:“姓武?”武修文雙手在臉上抹了幾下,說道:“我爹是段皇爺的弟子,可厲害了!”女孩不耐煩道:“我問你他們在哪兒,少給我東拉西扯。”老者卻突然道:“你爹是不是叫‘武三通’?”武修文喜道:“你認識我爹?”老者道:“一燈大師從前對這女孩子的父母有過大恩,如此說來,咱們不算外人。孩子別怕,告訴公公,究竟為什麼一個人在這野外?可是有了什麼麻煩?”武修文當下把隨母親到陸家莊迎敵、父親出現抱走他和哥哥,卻又莫名把他扔在半路的經過說了。老者麵色凝重:“那你可知道你母親等的對頭是誰?”武修文道:“好像是什麼赤練蛇什麼的。”老者抬起頭,喃喃道:“什麼赤練蛇?”一旁一個清脆的童聲道:“赤練仙子李莫愁。”武修文一拊掌:“對對!正是赤練仙子!”他轉頭看去,見剛才突然出聲的小姑娘麵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什麼。老者一頓鐵杖,甚是鄭重地吩咐道:“我去瞧瞧能不能幫上忙,你們兩個就在這裏玩,一步也別離開。”武修文道:“老公公,你帶我一起。”那女孩道:“大公公,你別去。”老者對武修文道:“你去不得。那女魔頭凶得很,我可護你不住。”又對女孩道,“芙兒,咱們江湖兒女,最重義氣,既知朋友有難,我明知鬥她不過也一定得去。芙兒你要聽話。”說完拄起鐵杖,一瘸一拐地疾行而去。武修文問:“我們怎麼玩兒?”說完不聽女孩答言,不由轉眼看去,隻見小女孩的臉上掛著與年齡不符的凝重,似在尋思什麼,過了片刻,騎上雕背就走。“哎!你去哪裏?”武修文急問。那女孩居高臨下看著他道:“尋你媽媽他們去,你留在這裏莫亂跑。”“帶我……”武修文話未說完,雕兒已清鳴一聲,展翅去了。這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郭靖黃蓉的女兒郭芙。黃蓉對這個女兒寵愛有加,當真是含在口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別人要動一根手指都不行,哪怕那個人是郭靖。而郭靖卻是表麵嚴厲,真當郭芙犯了什麼錯,他也未必能忍心罰她。二人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個女兒打一出生就與別家孩子大有不同。郭芙坐在雕背上,一時也不曉得是什麼心情。按理說陸家莊眾人的死活與她並無甚幹係,她也不想去招惹那個心狠手辣武功高強的女魔頭,但是柯鎮惡是她的親人,就算記得一點劇情,她見他就這樣趕去,心中始終難安。她原名蘇若芙,這個名字聽起來有種江南水鄉美人兒韻味,卻是她父親從古龍小說裏“蘇蓉蓉”這個名字化來的。蘇父是個武俠迷,受其父熏陶影響,從小她就知道“金古黃梁溫”。她從上小學開始,先把金庸的十五部小說看完,再接著看了另外四位的一部分作品。要說她作為蘇若芙的一生,也算順風順水。蘇家是川蜀一帶做原木生意的,家境豐裕,蘇父蘇母隻得她一個女兒,把她視若掌珠。但是就是因為太嬌慣了,導致她嬌蠻傲氣,吃不得虧,受不得氣,又經不住挫折打擊。進大學後,先是被人際關係搞得焦頭爛額,後來又遇到一樁又一樁的煩心事。她長期心理壓抑,在大三時候發生了那件事後達到了頂峰,她身邊又沒有什麼要好的朋友傾訴,一時想不開就走了極端。失敗到不堪回首的一生。所以蘇若芙在發現自己重生到宋代,甚至還是一本書裏之後,也沒有多大的負麵情緒,反而挺感謝上天給她的新的環境和新的生命。但是要說她不後悔當初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不敢想起前生的父母。作為郭芙,重新成長的過程,也是一個自我反省的過程,雖然黃蓉溺愛女兒不遜蘇父蘇母,郭芙畢竟是第二次人生,在對前生種種失敗不堪之處隱秘的內心煎熬下,性格反而比作為蘇若芙時還要好些。不過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然已經不是原著裏那個任性蠻橫的草包美人郭芙,但要她蘇若芙就此成為一朵溫柔淡雅的解語花,卻也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