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嶼懷說完一切的來龍去脈後,已至深夜。顧行舟失了魂般走出房門,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搖回了房間。
在他心裏,方翊明教他詩書禮易,傳授君子之道,早已如他的父親一般。
可他實在沒有想到,那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賢師,最終下場如此淒涼。
想到這裏,顧行舟不由的感覺喉間一陣腥甜,倏然湧出了一口血來,整個人癱軟在地。
正這時,簫律推開了顧行舟的房門,手裏還提著壺酒:“阿舟,我睡不著!不如今晚你我二人暢飲一番。”
簫律卻看見,顧行舟已經有些神誌不清,搖搖欲墜,於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簫律手裏的酒則掉在地上摔碎了。
顧行舟迷迷糊糊睜開眼,一言不發的看著簫律。
簫律看見顧行舟嘴角的血,又看向地麵,卻並未多言,隻是小心翼翼將顧行舟扶到了床上。
他一邊用衣袖擦拭著顧行舟的血跡,一邊心疼的道:“阿舟,你……”
簫律想起顧行舟對他說過的話,於是閉上了嘴。
顧行舟想說什麼,卻不禁劇烈咳嗽起來,表情十分痛苦。
簫律察覺情況不對,抓住顧行舟的手,替他把脈。
“你的脈象怎麼這麼亂?”簫律急切的問。
見顧行舟沒有回答。簫律便開始運功,要將自身內力傳輸。
顧行舟抓住了簫律的手,攔著他不讓把脈。卻因為身體虛弱,癱在了他的懷裏。
他能感受到顧行舟有些輕微的顫抖,似是在啜泣。簫律愣了神,隨即將他攬入懷裏,安撫道:
“阿舟,不管發生什麼……有我在。”
顧行舟顫抖的更厲害的,他幾乎是整個身體癱軟下來,略帶哭腔道:“簫律……我師父……我師父他……”
簫律將顧行舟的頭扶在了肩上。
“我在聽,阿舟,你說,我一直在聽……”
“簫律,我好苦。”顧行舟嘴唇微動,話語裏盡是苦澀,“我好苦啊……”
顧行舟想起自己一朝從山巔跌落,淪落街頭,身心傷痛日夜折磨。他其實心裏早已崩潰,也在日日夜夜裏想過一死了之。但他終究沒有,坦然接受。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的心裏並不好受。
“我明白。”簫律溫柔的在他耳邊說道,“阿舟,我明白你心裏的苦。”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顧行舟從簫律肩膀上起來,眼角有些泛紅,恍惚道:“我一直覺得你很奇怪……”
“哪裏奇怪?”
“好像你認識我,我也認識你。”顧行舟道,“有時候我甚至會自作多情的想,也許你如今在我身邊,是你蓄謀已久。”
“可是轉念一想,沒有理由啊……”顧行舟眼波流轉,“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可值得別人去刻意接近的呢?”
“不是的,阿舟。你當然值得。”簫律眼底漫起柔情,話語十分堅定,“你是我見過的,全天底下,最正直善良、盡態極妍的人。”
“也許你不知道,在平福酒樓,或者說更早的時候……你仙姿玉貌、矜貴高潔的模樣……”簫律嘴角含笑,“便牽動著我心弦。”
“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我能待在你身邊就好了,哪怕隻是一刻……”
簫律用手拭去顧行舟眼角的淚,輕聲道:“所以從一開始,我確實就在合計著怎麼接近你。你還記不記得,四香坊那日?”
顧行舟有些驚詫。
他收到沈南溪密信,前往四香坊與青玉閣閣主對質之時,被青玉案震落了水。當時有一個人跳進水裏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