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醒來,睜開眼就看見蕊兒坐在一側打盹,真是難為她了,隻是不知道這一覺我又睡了多久,轉眼向窗外望去,暮色沉沉,遵化的暮色總是這麼迷人,讓人一瞬也不忍錯開目光。
我輕輕推了下蕊兒,“回房裏睡吧,不用在這裏守著了。”
蕊兒一個機靈麻利的翻身起來,“福晉您醒了,我叫人拿藥進來。”說著轉身便要走。
我忙道:“現在時什麼時辰了?十四爺呢?”
蕊兒遲疑了一下,含笑說道:“回福晉,是申時了,爺有事出去了,對了,瑩瑩來了,福晉這會要見嗎?”她似乎想起了一事,從一側拿起我那件裙子,支支吾吾的說道:“福晉,奴婢見您衣服上好多血跡……”說了一半,瞥了我一眼,忙低下了頭。
我狐疑的掃了眼那條白裙,低聲道:“十四爺知道嗎?”
蕊兒搖頭道:“爺還不知道。”
我略微放心,道:“昨晚跟爺去後麵院子裏乞巧,那裏近水,蚊子太多,想是拍死了蚊子染上了血跡吧。瑩瑩呢?快讓她進來啊。”
蕊兒臉上神色顯然是不大相信,表情也變得很是怪異,聽我問起瑩瑩,忙忙的道:“奴婢這就去叫瑩瑩過來。”說著轉身快步離開,似乎是避之不及。
她像是有事瞞著我,會是什麼呢?我恍惚又從她眼角看到了一滴晶瑩的東西,心中一陣歎息,看來蕊兒即便不全知道,也有所懷疑,不禁悵然的望向窗外。
“福晉。”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簾子外響起。
我愣了一下,忙道:“是瑩瑩吧?快進來啊。”
珠簾挑動,一個削瘦的丫頭被蕊兒領著走了進來,我險些都快要認不出她,她又瘦了好些,黑了好些,看上去憔悴不堪,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棉襖,下麵的裙子已看不出本色,我心中一酸,滾下淚來,“瑩瑩,怎麼現在成這個樣子了?我們到這裏後,有人,有人欺負你嗎?”
瑩瑩搖頭道:“爺跟福晉們來遵化後,上麵就下旨說把府裏的奴才們都賣掉,十三爺好心,找人把奴才買了,把奴才的賣身契也還給了奴才,讓奴才自己回家,可是阿瑪去世了,額娘又做不得哥哥嫂嫂的主,嫂子非要把奴才賣給一家做小妾,奴才不願意,額娘又沒法,奴才隻好逃了出來,實在活不下去,就沿街乞討,恰好撞上了十三爺府的管家,十三爺知道了,就把奴才留在了府裏,沒幾天功夫,爺這邊說想要接奴才過來,十三爺就把奴才送來了。”
我沉重的點點頭,又流下淚來,“你什麼時候來的,還沒吃飯吧?蕊兒,叫人傳飯過來。”
瑩瑩笑著搖頭道:“奴婢已經來三天了,中午飯已經吃過了,福晉不用擔心。”
三天,我是前天告訴十四說想見見瑩瑩,此處距離京中二百五十裏地,就是快,去了就找到瑩瑩,還要請旨,到這裏最快也要兩天,她卻說已經來了三天,難道我這一覺,睡的不是一個晚上,而是幾個晚上?我心中一驚,看向蕊兒,蕊兒大概料到我起疑,低著頭隻是盯著地板。
我向瑩瑩道:“瑩瑩,今天初幾了?”
瑩瑩匆忙的看了蕊兒一眼,她也是個聰明人,自悔方才失言,也隻望著地麵躊躇不語。
我不禁有幾分氣惱,撐著身子便要起來,“你們不說也無妨,這府裏總會有幾個知道日子的,我去問別人就好了。“說著便要爬起來。
蕊兒忙上前按住了我,哭道:“福晉要知道,奴婢告訴福晉就是了,又是何苦呢?自己身子不好也不愛惜。今天已經是十四了。”
七月十四,那麼說,我這一次已昏睡了七天,我暗暗心驚,不對,他們瞞著我日子,一定是有事情瞞著我,“蕊兒,十四爺呢?”
蕊兒搖頭道:“爺出去辦事了,晚間就回來。”
我搖頭道:“告訴我,十四爺呢?我要聽真話。”
瑩瑩撲簌簌落下淚來,“福晉,爺去給您找大夫去了,這一兩天就回來了。”
我仍舊不信,看她兩人神色,一定是有大事瞞著我,“你們不說也無妨,藥端出去吧,我等十四爺回來再吃。”我決然的轉過臉,望向窗外,心裏七上八下,擔心的要死。難道是因為請太醫十四得罪了皇上?難道是因為叫瑩瑩來,皇上起了疑心,又來為難十四爺?
蕊兒抽泣了一會,跪了下去,磕了個頭,道:“福晉,是宮裏,宮裏的德妃娘娘薨了。”
什麼?德妃娘娘沒了,那十四,十四,我眼前一黑,登時人事不省。
再一次醒來,隻覺得手被一個溫熱的手捂著,厚實,溫暖,安心。
是在做夢嗎?我的手又朝那雙手裏伸了伸,怕一睜開眼,這個夢就醒了,閉著眼,低聲說道:“十四,我知道額娘去了你很傷心,可是你知道嗎?是阿瑪想額娘了,才讓額娘去陪他的,額娘在那邊有阿瑪呢,她昨天告訴我,她很好,她見著阿瑪了,讓你不要太想她呢。”說著說著不覺已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