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是村長的兒子,而她認識李思全是靠村長的牽線搭橋。

李思是個心懷鴻鵠誌但身體虛弱的男人,年近三十不肯娶妻,就連暖床丫環也不曾有一個。

李思病弱到寫字看書超過一個時辰都會累,於是身邊養了一個專替他念文書寫的小廝,兩個大男人就成日悶在書房裏。

村長就這麼一個兒子,眼看著兒子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隻跟男人打交道,卻不肯娶親承擔起傳宗接代的重擔,村長有苦難言。

就在他疑心兒子有龍陽之癖時,顏慈出現了。

五日前,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有一個渾身狼狽的小姑娘找到他。

村長還記得當時她身姿伶仃,麵含淚光道:“村長爺爺,你救救我哥哥吧。”村長替子行善積德慣了,替兄妹倆臨時找了一處房子暫且住著。

正巧碰上那小廝染上風寒,那姑娘尚且認字,村長便讓她來幫忙。

李思得知父親給自己找了位女子來他書房,便知道父親又想找借口往他房裏塞人,二話不說便將人給攆了出去。

奇怪的是,以往從李思房裏被推出去的人,往往羞憤難當,上吊的心都有了。

可這小姑娘不一樣,她不僅沒有任何羞愧的表情,而是神色自若的在房門前忖度片刻。

叩響了門道:“都說李少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可為何偏偏不懂世間倫常之道。”

此話一出,書房裏頭砸東西的聲音沒了。

“您年近三十而膝下無子,村長爺爺對您疼愛有加沒有逼著你成家立業。可你為人之子,有沒有想過若天有不測風雲,您去世了,那又有誰來替村長爺爺養老呢?”

村長拄著拐杖,佝僂著身子,藏在心裏多年的話終於有人替他說了出來,熱淚湧上,哽咽著歎口氣。

“我今日是為答謝村長爺爺而來,並不是為了你。可你不問緣由,見了我就把我往門外推,此非待客之道。”

“你身為讀書人,學富五車,卻對尊長不慈,對女子不善,這書讀來有何用?”

書房裏寂靜無聲,村長知道兒子這是又鑽牛角尖了,他本來想將小姑娘帶走的,李思卻突然把門打開,讓她進去了。

兩人聊了什麼,村長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未來的兒媳出現了。

所以村長急忙找來村裏最出名的媒婆,也就是李大嬸,他花重金讓李大嬸替他說下這門親事。

顏慈瞧見村長看自己的目光越來越慈愛,府裏的仆人對自己越來越恭敬。

她對他們的想法自然一清二楚。

在第二日她替李思端來羹湯後,像尋常一樣坐在離他十尺遠的地方,開始抄寫書籍。

李思這人頗為憂國憂民,自家藏書庫裏珍藏不少古書竹帛,不忍見其蒙灰,又舍不得送出去,隻好自己勞累打算抄寫成冊,送往各城學堂,從中也賺了些銀子。

顏慈的主要任務就是這個。

除此以外,李思還喜歡發表 一些針砭時弊的文章,讓她代為記錄。

比如昨日論的是南詔國君昏聵無度,驕奢成性,朝中要職皆被世家豪勳以錢財把持在手,天下寒門學子出路何在?

李思慷慨激昂說了不下萬字,她抄寫得手都快酸斷掉,最後還是她找了借口,說家中兄長重病在床,恐無人侍奉,望少爺成全小女憐兄之心,放小女歸家吧,這才匆匆逃出李府。

今日她過來後,才發現那篇文章不知所蹤,估計被送出去傳閱了。

她暗歎,這李思真不怕死,那些鞭撻國君的犀利語句,隨便拿一句出來就能列出十個罪名,連大作文章都不用,直接給關牢裏了。

哪還容得他每天一篇的將文章送出去。

說是不知死活,卻有些錚錚骨氣在。

不知今日,李思又想論些什麼。反正她聽得津津有味,隻是苦了自己纖細嬌嫩的小手,就在她歇息時,李思傳來一句話

“顏妹,暫且停下手中之事。”

李思說這話的時候,她就知道,正事要開始了。

她動作麻利的將竹帛收拾整齊,拿出宣紙,準備好記錄。她衝著李思點點頭,以示自己準備妥當了。

“擾民數十載的匪幫被剿,實乃大快人心之事。”

她筆鋒微頓,旋即提筆書寫,在她記錄口述時,李思說話的速度往往會放慢,見她停筆後再接著往下說。

今日亦是如此。

“這有靈幫盤踞峻山良久,惹下無數惡端,聲勢大了膽子便肥起來。覬覦顏家珍寶,帶數百匪徒洗劫顏家老宅,膽大妄為招惹南詔柱國公,終引來滅幫之災。由此可見,君子愛財當取之有道。”

李思的話戛然而止,定定的望向她,她愣住,這就...完了?連一百字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