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到了城郊殯儀館外,葉以寧因著宿醉臉色有些森白,一路上渾渾噩噩的,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將車駛入車位上停好,剛剛下車便被一身著銀灰色套裝的眼鏡女給攔下,葉以寧幾乎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昨晚電話那頭的秘書。
順著秘書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停著一輛車窗密閉的黑色豪車,她心裏咯噔一下,饒是宿醉帶來的痛苦折磨著自己,那種從心底裏湧動出來的喜悅情緒,依舊令葉以寧的唇角勾起了抹淡淡的笑意。
“葉教授有話想要對以寧小姐說,如果不介意的話……麻煩您過去一下吧!”秘書有些忌憚的看了眼殯儀館門口的白底黑字,笑得有點勉強,這種地方打死她她都不願意來,跟在葉德昌教授身邊這麼久了,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葉教授另外個女兒的工作。
“好。”葉以寧清楚的看到秘書眼底的抵觸情緒,簡單的應了聲徑直向著豪車旁走去。
打開車門的瞬間,許久未見的父親的臉映入葉以寧的眼底,收斂起之前的笑意,麵無表情的坐到真皮座椅上,兩人眼神並無任何交流,互動的感覺連陌生人都還要不如,可偏偏就是這兩個連陌生人都不如的男女,竟是父女關係。
“和誰結婚?”葉德昌冷冰冰的吐出這四個字,與在電視上和藹專業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沈晟勳。”他的態度也直接影響到了葉以寧的態度,她的聲音更為低冷,甚至將視線落到了窗外。
在聽到這三個字時,葉德昌倏得轉過頭去看向葉以寧,臉色鐵青就連拳頭都握緊了起來,似乎是在極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婚禮我是不會出席的,另外你姐姐的忌日就快要到了,我不希望在墓地裏見到你。”深呼吸之後,葉德昌將整句話連貫的表達完整,每說一個字葉以寧的臉色也透明一分,直至全白,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冷諷的鼻音也緊跟著響起。
“抱歉,昨天的電話隻是通知你而已,我的婚禮也不希望見到你出現。”之前心裏的喜悅被濃濃的憤怒無力所替代,麵上卻不顯分毫。
“你……”葉德昌低怒的聲音響在葉以寧的耳邊。
“另外,姐姐的忌日我會不會出現,你說了不算!”葉以寧的聲音響起時,難得的這對父母這幾年來第一次相互對視著,不是隔著冰冷冷的話筒,也不是隔著沒有感情的電視屏幕,而是真真正正的對望著。
她清透眼底的怨恨是那麼明顯,明顯到讓葉德昌完全沒辦法忽視,緊跟著哢噠一聲,車門從裏麵被推開,那張倔強的小臉沒有絲毫血色的被車外陽光沐浴著。
“如果你來找我隻是為了這兩件事,既然說完了,我要進去工作了,葉……教……授!”伴隨著話音落下,車門從外麵被砰的關上。
她知道車裏的那人還在看著自己的背影,挺直著背脊,葉以寧緩慢的走進殯儀館內……
換好了工作服,葉以寧沉默的開始一天工作,今日被送來的是個年輕女子,快要結婚了,卻因著出了車禍而意外離世。
此時安靜的躺在棺木中,她的未婚夫沉默的站在旁邊,細心的幫她將頭發撫好,西裝筆挺眼神溫柔麵色卻憔悴極了,見到戴著口罩的葉以寧進來,簡單的笑了笑算是禮貌打過招呼了,隨後從口袋裏將女子生前的照片小心取出遞給葉以寧看。
“她很愛漂亮的,所以麻煩你了,本來今天是我們領證的日子……我把婚紗買來了,她以前老是吵著要買套,我說買太貴了,租就可以了……我們還為了這個吵過架,可現在……想讓她起來跟我吵都不可能了!”
男人的手指輕撫著女子身上所穿的白色布料,從來不曾在逝者麵前失態的葉以寧卻驀然心酸紅了眼眶。
“這是我買的,挑的是店裏最好的,她都要走了……我要讓她走的漂漂亮亮幹幹淨淨的。”男人說完這話將婚紗鬆開,說著說著就連聲音都嘶啞失聲,葉以寧點了點頭,在這裏工作了這麼多年,已經見過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每個人都想要再離開的時候體麵一些,而她的工作就是完成這些心願。
習慣性的在開始工作前朝著棺木中的人三鞠躬,每次直起身來的時候,眼眶裏總是會有霧氣在氤氳,那傷心不知是為了這個早逝的女子,還是為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種種不公平的待遇,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象過,如果當初死的人是自己該有多好?反正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盛夏和惜之之外,也沒什麼人真正的心疼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