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高劍屏一聲暴喝問出,把老祭酒給死死定在了原地。
“為什麼?因為真正底層的老百姓、窮苦人根本就和科舉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能去考科舉的隻有那些權豪富貴和他們的子弟,其他底層百姓根本就搭不上,買一本經典就能讓他們全家完蛋!
“他們要種地,不然就會餓死!他們沒有自己的地,隻能去租老爺、貴人的地去種給人家做佃戶,否則要餓死!他們要去給別人出力做工、廢寢忘食,不然他們會餓死!如果他們自己死了,他們的家人也會跟著餓死,因為沒有營生,隻靠著人賺錢、種地,現在人沒了,全家就都要沒!
“他們隻是一群勉強保持著不餓死的苦命人,他們好多人哪怕是拚命去種地、幹活、做工可是還是會餓死!書上說他們是國家根本,我現在知道了,因為他們要給朝廷服役、徭役、勞役、兵役,他們要給官府交稅、人頭稅、田地稅、開渠稅、關口過路稅、鹽捐、糖捐、海防捐、開花稅!雜七雜八種種稅!朝廷一種稅地方一種稅!
“他們一輩子都想牛馬一樣辛勞、吃苦,世世代代都這麼做牛馬,做朝廷的牛馬,做官府的牛馬,做老爺們的牛馬,而他們自己卻因為愚昧還渾然不知,知道的也反抗不了,要麼不敢,要麼被殺!因為造反是死罪!”
高劍屏的每一聲都置地鏗鏘,每一字都泣著血淚,都衝擊到老祭酒的那顆作為讀書人的早不知道賣到哪個黑腹道裏邊去的良心上。
“皇上想要世世代代做皇上,官吏想要世世代代做官吏,他們都可以,因為他們可以定這一切,因為誰來做皇上、誰來做官吏不歸老百姓管,都歸皇上和官吏管,老百姓隻有在祈禱求神的時候求求老天爺、跪跪幽冥王,讓自己有福氣來世為官,還不敢求當皇上呢!
“老大人,您告訴我科舉是為家國天下出拔人傑人才之用,難道那些人窮苦就不能出人才人傑了嗎?老百姓的愚昧、無知難道是與生俱來的嗎?人一生出來到這世上誰不是赤身裸體一具而已?
“其不知世事、不通人情、不曉人言者莫非一應盡皆然?而究竟是什麼讓他們卻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難道這天地之間從太初之時起就有了九五之尊、百官為輔、萬民在下了嗎?若是老天真的有眼,他就不應該讓老百姓吃盡苦頭也看不到生的希望,就不應該讓貪官汙吏肆無忌憚毫無顧忌,就不應該讓皇帝不論昏庸賢明都乾綱獨斷、至尊無上!”
高劍屏說到這裏已經漲紅了臉,這些東西他不知道知道憋了多久,但也不全都是一開始就已經想出來的,有好些也是剛才才順著一起生出即吐的。
老祭酒嚇得魂都要出來了,趕忙撲上前去把高劍屏死死捂住了嘴,千萬如何也不能再讓這個家夥再胡言亂語了!
“你個混球!業障!還不住嘴,休得再繼續胡言,住口!”
老祭酒半百多的年紀,現在臉上的褶子都在顫著,死死壓著高劍屏捂住他的嘴,唾沫橫飛地警告道。
高劍屏畢竟有練過一些身手,此刻腦子裏滿是熱血翻騰,也不服帖,上手就和老祭酒較上了勁,也不求繼續說,也不打人,隻是用力想要反製。
一老一小兩讀書人就這麼扭捏在一起,互相較勁,到了後麵二人都忘了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純粹就是想勝過對麵,終於還是老祭酒卸了勁道,被年輕氣盛的高劍屏給反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