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朱元璋突然對著一個趴在角落裏的農夫使了個眼色,這名農夫很年輕,滿身血跡趴在角落裏,似乎也是被顧華修打傷了之後抬過來的,其實並不是這樣,他是朱元璋最早的九名手下之一,來自西固村,名叫馬小天,家裏一貧如洗,光棍一條,為人不光有衝勁,也有一絲機靈勁兒,所以朱元璋經常安排他做點事。他身上的血跡和傷痕都是假的,混在朱元璋抬來的農夫裏趴在屋角,誰也沒有注意到。
馬小天見到朱元璋的眼色,頓時會意,哎喲地痛呼了一聲,然後咬牙切齒地發言道:“朱八哥……我……我活不下去了……我要和官府拚了!我要造反!”
“嗯?別說胡話……這種話是可以隨便說的麼?”朱元璋裝出驚恐的樣子道:“快閉嘴,被別人聽到,你會被抓去殺頭的。”
“殺頭就殺頭!”馬小天吼了起來:“媽的,反正老子都活不下去了,今天這一通板子,我雖然撐過來了沒死,但是明天再打我一通板子,我就不見得撐得過去,造反是個死,不造反也是個死,反正都要死,老子不如豁出去了。”
“兄弟,這話真的說不得,會連累親族的。”朱元璋假意去捂他的嘴,實際上根本沒捂住。
馬小天繼續吼叫道:“朱八哥,您別管我,我要和去官府拚了……我要去和官府拚了……讓我去拚吧……”吼到這裏,他突然聲音一啞,假裝暈過去了。
朱元璋抹了一把汗,對著屋子裏其他的農夫們低聲道:“大夥兒……這位兄弟受了重傷之後胡說八道,你們可別放在心裏,就當沒聽過他的話吧……”
其他的農夫們麵麵相覷,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
朱元璋輕歎了一口氣,扯過一條薄被子,蓋在馬小天的身上,然後搖了搖頭,走出了祠堂。經過馬小天這麼一鬧,祠堂裏變得安安靜靜的,每個人都轉動著心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朱元璋剛剛走出祠堂,王二和拚命三郎兩人就迎了過來,王二湊到朱元璋耳邊,低聲道:“朱八哥,你怎麼不借著馬小天的話,就此宣布造反呢?”
“不行!”朱元璋搖了搖頭道:“這些農夫剛剛被馬小天的話引動思緒,眼前豁然出現一條新的路,他們在短時間內是無法適應的,我應該給他們幾晚上的時間來考慮,要不要走上這條路由他們自己來選。”
拚命三郎聽了這話,忍不住點了點頭:“這個我懂,朱八哥是要剔除意誌不堅定的人。”
朱元璋走了兩步,停下來道:“對了,嚴密監視這座祠堂,如果有人偷偷溜出來向著縣城的方向跑,立殺!”
“為什麼?”王二大奇。
“凡是在這種情況下偷溜出來的人,必定是想去衙門向顧華修揭發馬小天,這種人乃是賣友求榮之輩,殺之不冤。”
“不會吧,都是被打成重傷的鄉親,我不相信他們會去官府告密。”王二滿臉不相信的表情。
但是拚命三郎是經曆過被人背叛的痛苦的,他閉上眼,順著朱元璋的話道:“這個我相信!”
朱元璋皺起眉頭來仔細想了一會兒,然後低聲道:“我估計,這種人至少會有五個左右……王二兄弟,我覺得這件事你不合適管,畢竟這些人都是咱們兩人的鄉親,你就算看到他背叛,也未必下得了手,這件事……交給拚命三郎來做吧。”
洞子崖,鄭彥夫被兄弟背叛,險些身首異處,幸虧朱元璋和王二搭救,才有了現在的拚命三郎,他的心誌,其實已經比王二要成熟一些了。王二還帶著一些天真的正義感,但拚命三郎絕不可能如此天真,拔除背叛者的事情,交給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得妥妥的。
拚命三郎點了點頭:“放心吧,這件事我來做!我現在最恨的就是背叛兄弟的人,讓我碰上一個殺一個,碰上一雙殺一雙,不論是誰我都下得了手。”
王二無言。
“咱們的準備,也做差不多了……”朱元璋突然抬起頭來看了一些祠堂,低聲歎道:“現在隻需要等,等著最後的醞釀,從馬小天的身上,將造反的意願散布開去,從這些受傷的農夫身上,擴散到馮雷村田野裏的這一千多人身上,然後……再散布到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