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崇禎皇帝的襯衣(1 / 2)

俗話說得好,春雨貴如油,在連綿數年的旱災之後,突然來了這樣的一場春雨,那可不止是貴如油了,簡直比金子還要寶貴。

今年是個好年頭!種了多年田地的農民們,比誰都要對氣候敏感,他們趕緊開始打整自己的土地,想要趕著這個好年頭,給自家種下些救命的糧食。

西安府的大街小巷上,都彌漫著一股歡騰之氣。

一群小孩子在小雨中玩耍,一邊笑鬧著,一邊用整齊的聲音背誦著一首打油詩:“春雨貴如油,下得滿街流,滑倒解學士,笑壞一群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些小孩子是富人家的孩子,所以還有餘暇用這種詩歌來調侃寶貴的雨水,窮人家的孩子們,則沒有時間念這些無聊的詩詞,他們拿著家裏的水盆,水缸,總之一切能接水的東西,存儲著寶貴的雨。

三邊總督楊鶴坐在書房的窗前,看著外麵細雨霏霏,心中也有一股子喜氣升騰起來。在他的書桌上麵,一疊厚厚的信件都已經折開了,上麵大抵上都是些好消息。

“西安府米價在十天之內降了一倍……並且還在繼續下降……估計米商們看出今年年景好,到了秋天糧價必須劇降,所以他們正在抓緊傾銷自己的存糧……”

“黃陵流寇三百餘人,向當地官員獻上了首領的腦袋,乞求朝廷允許他們回歸原籍,重新做農民……”

“淳化山賊四百五十餘人,於山中發生火並,死傷兩百餘人,餘者走出大山,向官差乞降,同樣是要求回歸原籍,當農民……”

“神一魁的六萬大軍,陡然減員至三萬人,並且還有繼續減員的勢頭……”

總之,信件無一例外地都是好消息,不過信件中並沒有王嘉胤的消息,那個人和他的三十六營義軍,已經進入了山*西地界,不歸楊鶴管了,他可沒閑情去看山*西的情報。

這時巡撫劉廣生從書房外麵走了進來,又將一疊信交到了楊鶴的手上,笑道:“總督大人,這些信件,也全是好消息……看,有探子來報,就連鐵板一塊的白水朱八黃龍山寨,也減員了兩千人之多……哈哈,夷平這些亂匪,隻在朝夕之間了……咱們要不要叫洪承疇加把勁兒,趁著這個機會將神一魁給剿滅了,再回軍來對付白水朱八?”

楊鶴沒有接劉廠生的話,而是看著信件,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來道:“你看……下了一場雨之後,有好多流寇願意回籍為農……可見他們並非窮凶極惡之徒,隻不過是被旱災所苦,才鋌而走險,我看著這些信件,就忍不住想試一試將他們都招安回來,重新做回良民。”

“總督大人……您……這想法未免失之於天真吧……”劉廣生曾和杜文煥一起害死了投降的王左掛,他是不太喜歡將流寇招降的,於是道:“我覺得,流寇宜剿不宜撫,趁著現在流寇軍心不穩,趕緊滅了才是正道理。”

“數萬流寇,就是數萬百姓……殺之有傷天和,況且三軍一動,軍餉和軍糧就如流水一般嘩嘩地流出,我還是想先試試招撫。”楊鶴將劉廣生喝退出去,提起了筆,鋪開紙,開始給崇禎皇帝寫起奏折來。

“……盜賊之起,總因饑荒之極,民不聊生。若用圍剿之法,則行糧犒賞,所費不貲,結果仍然是誅不勝誅,屢剿而屢不定。解而散,散而複聚,猶弗散也。必實實賑濟,使之糊口有資,而後謂之真解散。解散之後尚須安插,必實實給與牛種,使之歸農複業,而後謂之真安插。如是則賊有生之樂,無死之心,自必帖然就撫。撫局既定,剿局亦終。臣所謂欲行剿撫之實著,必有剿撫之實費者此也……況費之於剿,金銀一去不還,且斬首太多,上幹和氣。費之於撫,金錢去而民在,活一人即得一人性命,盜息民安,利莫大焉……”(注:這份奏章部份取自楊鶴奏章原文,本人將其中一些難看懂的字詞稍加了修改,便得大家能一看就懂。)

寫完之後,楊鶴倍感欣喜,將這份奏章封好,吩咐陝*西參政劉嘉遇攜帶此奏章,火速進京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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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四年,春,京城,皇極殿!

文武百官在堂下跪著,一起用腦門心對著龍椅上的皇帝陛下。此時正是天光微亮,朝會的時間,崇禎皇帝昨天一宿未睡,今天一大早又來開朝會,精神已經極度困倦了,但他仍然筆直地坐在龍椅上,不讓自己的身形有絲毫的歪斜。

他是不敢斜!因為他穿的龍袍下麵,是一件有些舊了的襯衣,襯衣的下擺上麵打了一個難看之極的補丁……如果他坐歪了,坐斜了,讓這補丁滑露了出來,給下麵的臣子看見,那他這個皇帝的麵子往哪裏擱?

崇禎皇帝是非常要麵子的皇帝,所以他的坐姿絲毫不變。

既然這麼愛麵子,何苦要穿這舊衣服?他也是沒辦法,口袋裏的銀子緊啊,以前每一年歲末,國家的賦稅都會有一部份劃進皇帝的私人腰包,那錢被稱之為內帑,但是最近數年來,內帑已經停了。遼左用兵,銀子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加了賦稅仍然不夠花,賦稅全給軍隊給吃光了,哪裏還有錢劃進皇帝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