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有一個遠近聞名的小乞丐,沒人知道她的名字。
因她與人爭鬥時不要命的打法,乞丐們都叫她“瘋子”。她倒是喜歡這個名號,與人打架時便更不要命了,幾次下來,竟成了無人敢動的惡霸,在乞丐圈混的風生水起。
瘋子長大了,由小乞丐變為大乞丐,身形也拔高許多,明明是個二八年華的女子卻比一些及冠的男子還要高。
上京城的乞巧節很是繁華,瘋子就是在那時遇到了上官婉若,女子麵若桃花,眼含秋波,氣質儒雅,一眼看去便是大家小姐。卻並未因她是乞丐就輕視分毫,在人群中向她笑了笑。
從此,“上官婉若”就成了瘋子日有所思的對象,就如她眉間的那顆痣般,無法拋去。
瘋子從未上過學堂,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受,隻會每天堵在上官婉若的必經之路上,見到了卻又不言語,隻不過見一麵解了相思之情。
在堵到上官婉若第五次時,瘋子被上官婉若帶回府中,成了她的貼身侍衛。
那一天,瘋子第一次把自己收拾幹淨。她的心情也因上官婉若看到她時眼裏的一抹驚豔而雀躍,朝上官婉若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之後,她便生活在了上官府,她在這裏笨拙的學習,琴、棋、書、畫、茶甚至於經商,她陪著上官婉若度過一個又一個的春秋。
她不再在外人麵前露出容貌,常年戴著一個金色麵具。上官婉若曾生氣的把麵具給她戴上,並強硬的命令她,不準在外麵露出真實樣子。
瘋子在每年的上元節都會偷偷的帶上官婉若去道上,領略上京城的繁華。
每每都是上官婉若在前麵興奮的亂躥,瘋子則在她身後護著。瘋子每年今天,都不得不感歎,她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都未曾感受的繁華,在認識上官婉若後仿佛“彌補”般的湧入眼中,讓她記在心裏。
直至上官婉若被賜婚,瘋子都未曾表過心意。她看著男人百般討好上官婉若,上官婉若也並未阻止男人的討好。她又該站在什麼立場上去阻止呢!
她終在一個雪夜離開了她心愛的女子。那一年的上元節是上官婉若的大婚之日,聖上帶來了一個男子,說是他的遺落民間的三子。
男子眉眼清秀,好顏如梅,卻偏生氣質冷峻,讓人難以靠近。眉間的一顆痣,又讓“他”整個人平添一絲威嚴。上官婉若看到“他”時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後便不再看男子。
大婚之後,上官家與攝政王結為婚姻,上官婉若便成了攝政王的子媳。說到底不過一個交易,上官婉若不過一個擔保。
攝政王起兵叛亂,瘋子,亦是靳南殊,手握兵權的三殿下親征平叛。所有相關人員皆被判誅九族,上官婉若自是逃不過,她被押到一間書房。
“三殿下”上官婉若看著眼前熟悉的容顏,強忍住淚水拜見。
靳南殊見她這般,有些無奈卻萬般溫柔的將她攬入懷中,“小姐,你我之間何必這般生分…”
上官婉若終是落了淚,低喚“瘋子”,但手上卻是強硬的將人推開。
上官婉若再嫁給一個秀才,她逃離了讓她半生蹉跎的上京城。靳南殊則留在這裏,守著這城裏的繁華,亦被繁華所束縛。
沒有人知道她是用自己的一生換來心愛女子的命,甚至於到死都沒見那人一麵。
而直到死,上京城的百姓才知道那令人敬仰的戰神竟是一名女子。
年輕的帝王初登基時曾問她所求。她沒看他,隻呢喃道,“我想要的是那些年上京城的繁華。”
年輕的帝王隻當她想讓繁華回歸當初,便開口道,“有皇兄在,這如今的上京城早已繁華勝過當年…”
他卻不曾聽見她的淺語“那樣的繁華沒有了”
她恨我
那些年在她眼中隻因有了上官婉若才顯得繁華。
靳南殊的死訊傳到上官婉若那裏時,她正在教孩子習字。沒有任何言語,她隻靜坐在那裏,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仿佛入了魔怔。
男人擔心她,她卻猛的推開男人,一個人蹲在那裏哭,仿佛失去了年少心愛的糖果般,哭的不能停歇。
沒人知道她曾在乞巧節時被一雙眼一顆痣給迷了眼,也沒人知道她喜歡上一個人,隻因那人是女子,她便怯懦了。
更沒人懂得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卑,她嫁過人,生過孩子,客顏不在,她配不上她心裏那人,所以她選擇逃離。
可,她一次又一次的逃離,自以為取得了成功,卻終究逃不過、瞞不住自己的心。
上官婉若是在乞巧節時去的,身旁的人們一陣哭嚎,她卻隻能看到初識的那天,那人渾身破爛卻眉眼彎彎,眉間的一顆痣照在她的心上,讓她終生難忘。
她是笑著去的,仿佛不是死亡,而是趕赴一場約會,那場約會靳南殊已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