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之後,我整整三年沒有見過他。
從下人的對話中我知道了我們的主子是當今的三皇子,僅此而已,其他我一概不知。
三年裏我都待在這個小院子裏,我不用靠殺人活下去了,每日都有人來教我規矩禮儀、識字讀書,閨閣小姐都學的,我都得學,我不僅得學,還得必須學得很好。但是我不理解為什麼那些老嬤嬤對我這般嚴厲,而對樓渺那麼寬鬆,我也不理解他好吃好喝將我們養著的目的是什麼?
以前殺人,身上也會有傷口,無人過問,現在一點磕碰,那些婢女嬤嬤們緊張地不得了,還需要日日藥浴,我問嬤嬤為什麼,她說女孩子身上不能留疤,不好看,藥浴可以把我身上的疤痕都去掉。她還說好了傷疤才能忘了痛,要學會忘記過去。嬤嬤也知道我以前承受的疼痛嗎,她人真好。
豔陽天我可以找一把躺椅,在院中曬太陽,多暖和啊,但是我不開心,也說不上難過,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每一個月我被允許出門一次,必須易容成男人的樣子,不可以和任何人說話,身邊的小廝會和對方交流的,我無所謂,隻要能出門就好。
第一年結束,樓渺被接走了,她老是和我作對,破壞我的功課,接走了最好。一天我問嬤嬤,樓渺去哪兒了?嬤嬤告訴我,樓渺及笄了,她被三皇子也就是我們的主子接走,成了側妃享福去了。
我想起了他比陽光溫暖的笑容,看向我時驚豔的眼神。我問,明年我也及笄了,我也會被接走成為側妃嘛?
嬤嬤支吾了半天,“可,可能,吧。”好吧,嬤嬤也不太清楚。
從那天以後我常常夢到,滿屋紅色,他穿著紅色的吉服,捧著我的臉笑著,嘴裏念著:“樂陽,樂陽......”那聲音繾綣溫柔。
一天嬤嬤屏退了周圍的婢女小廝,遞給我一本包得嚴嚴實實的書。
“這裏麵的內容你要好好學。”我疑惑地接過來,打開封麵,裏麵是交纏的男男女女,我臉一紅,迅速合上,“嬤嬤,可不可以不學?”
“成親前每個女子都要學的。”
我心中一喜,是他要來接走我了嘛。
每天睡前,我就會把那本書拿出來,紅著臉把一頁一頁的圖畫記下。
看完那本書的晚上,我又做夢了,我夢到他把我擁在懷裏,肉體與肉體的接觸,好熱,他指著枕頭下的書,問我怎地看這種書,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指著書上的一頁,輕咬我的耳垂,“乖,這個動作學會沒?本宮來檢驗一下成果。”......
夢很美好,但我終究要醒來。
“樂陽姑娘,主子在書房等你。”
“我馬上過去。”語氣平淡,正在剪花枝的手卻出賣了我,新芽被剪下,我把剪刀遞給身後的婢女,俯身,掐了一朵虞美人插在發髻上,順勢摸了摸我的頭發,還好,沒有被風吹亂,微微頷首,審視著我的著裝是否得體,我的新鞋上是否附著有花園的泥土。女為悅己者容。
三年來,去往書房的路我走過上千次,從沒覺得路如此漫長。小廝通報後我緩步踏進書房,一舉一動都是嬤嬤口中的樣子,讓人挑不出錯來,他正看著我昨日沒來得及收的練筆。
我又依著嬤嬤教導的那樣規規矩矩福身,端的是端莊大氣,“殿下。”
他沒抬頭,依舊欣賞著桌案上的字,“你寫的?”
“回殿下的話,是樂陽所寫。”
“寫得不錯。”他終於抬起頭來了,我不動聲色地低下頭。
“你今日這一襲天藍色羅紗裙,配上這藍色的虞美人,倒是比這屋內的冰塊更讓人心曠神怡。”
“殿下謬讚。”院中的人都說我生得極美,饒是聽多了溢美之詞的我,聽到他的誇獎嘴角仍忍不住上挑。
他看向我時,笑容有一絲異樣,即便很快就恢複了慣有的溫柔模樣,仍被我敏銳地捕捉到。
“這是樂陽在這裏的第三年?”
“承蒙殿下庇佑,給樂陽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居所,殿下的恩情,樂陽無以為報。”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外出去集市的時候,我看見過有無家可歸的流民、為一個包子大打出手的乞兒、無錢求醫長跪於醫館前的可憐人,我在這院子裏過得像個富家小姐,這都是他給我的。
“那如果本宮給你一個回報本宮的機會呢?”
“樂陽萬死不辭。”......
我不知道最後我是怎樣回到房間的,我的心好痛,像被人狠狠揪住然後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