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玄興寺出來，雲晚纓的臉色還沒有徹底恢複正常。
父親對她說的那些話，好似毒蛇一般狠狠地噬咬著她的心髒，令她有種自己即將要墜入地獄的感覺。
而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萬劫不複。
這樣的人生實在可笑極了。
腦海裏驟然閃過她還在深閨時聽到的那些可憐婦人的故事，雲晚纓止不住地勾起自嘲的笑。
她啊，跟那些人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隻能無能地接受一切。
瞧著跟之前明顯不一樣的雲晚纓，秦攸宜還以為她在思念亡母，什麼都沒說，靜靜地在馬車裏陪著她。
直到下馬車前，秦攸宜才提出想去雲家拜訪一趟，雖說除了雲晚纓之外，雲家已經沒有誰跟她有血緣親情，但姨母到底曾是雲家主母，她既然來了京城，於情於理都該去的。
雲晚纓已經收拾好心情，盡管在聽到表妹提到雲家的時候，眼裏還是有一分黯然，可仍是點了點頭，“好。”
翌日巳時，二人朝雲府出發。
此次沒有薑九堯，雲家眾人不必在大門口等著，雲晚纓帶著秦攸宜直接去了瑞溪堂。
雲修遠簡單同秦攸宜說了兩句話，便去處理公務，隻剩下梁昕柔還留在堂裏。
梁昕柔是第一次見到秦攸宜，雖然覺得這姑娘清清秀秀的很招人喜歡，但她跟她說到底也沒有什麼關係，說了幾句場麵話後，便把目光放到雲晚纓的身上，“我聽說纓兒專程為了那沈氏進宮求過娘娘，可確有此事？”
這事自然瞞不過京中權貴們的眼睛，雲晚纓也從未想過隱瞞，隨即點頭承認。
“纓兒你糊塗啊！”梁昕柔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身子還不由自主地往雲晚纓那邊傾了傾，“王爺那般寵愛沈氏，萬一再讓她生下一男半女，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看來我上次說的話，你是一點都沒往心裏去啊。”
聽著梁昕柔的話，秦攸宜覺得自己不適合在這裏，當下找了個借口離開。
見她離開，梁昕柔說話更無所顧忌，“我知你品性高潔，不屑與人拈酸吃醋，但這世上並非如你所想那般美好，你不用些手段，到最後被踩在腳底的就是你。”
看著眉眼鋒利的梁昕柔，雲晚纓忽然有些明白父親當年為何會娶她為續弦了。
正如她剛才所言，這世上確實有太多的不如意。
或許隻有梁昕柔這樣的人，才能在世上如魚得水，才能管理好雲府這麼龐大的家族。
隻是，她終究是做不到。
盡管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蕙心紈質，卻也不願為爭寵而丟掉自己做人的原則。
“母親言重了，我乃王爺明媒正娶的王妃，如今又執掌王府中饋，絕無可能被誰踩在腳底。”
有那麼一瞬間，梁昕柔以為看到了雲晚纓亡母蘇念，一些刻意被藏起來的回憶倏地湧上腦海。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蘇念，是在百花宴上。
蘇念容貌生的極好，但讓她記憶深刻的是，蘇念的溫柔典雅、蕙質蘭心。
許是她過於鑽營，乍見到蘇念這樣的人，她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總覺得蘇念不該是這凡俗中人。
後來聽說蘇念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她還道她那是回了天上。
再後來她有了嫁給雲修遠的機會，為此她做出了諸多努力，當時她以為自己是因為雲家、因為雲修遠才那般竭盡全力。到了現在她想想，或許是因為蘇念，她才會留意雲家、留意雲修遠，才會選擇到蘇念曾駐足過的地方度過她的後半生。
如今她手握整個雲府中饋，府中已遍布她的耳目眼線，但她仍然能感受到蘇念留下來的點點痕跡。
那個無時無刻都能做到以理服人的女子，即便隻在這府裏停留了短短幾年，依舊是把她的理念留在了每個人的心裏。
隻是……
看著跟蘇念如出一轍的雲晚纓，梁昕柔揉了揉眉心，“你終究是把這人性想的太簡單了，王爺願意敬你是你背後有雲家，也因為他如今不能讓自己的名聲受損。但倘若哪一天他不再需要這些東西了，他又能有幾分念著你的好？”
雲晚纓多少明白梁昕柔的意思。
可孩子不是她想生就能生的，薑九堯根本就不允許她生孩子，她此生怕是無緣當母親了。
“母親，我自有打算。”
那件事不能傳出王府，她隻能用這樣的話來搪塞。
梁昕柔知道這孩子對自己向來不親近，而她其實也沒有太多好的法子，隻好先讓雲晚纓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