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僑失笑,“我當然屬於你,但不是你把我扯過來,拽過來,而是我主動朝你走來。”
他又看了她許久,然後像她小時候那樣,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幼幼……”
“嗯??”
“我經常思考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會變成什麼模樣?”
或許就真的像宋姥姥說的那樣,幼幼是個有福氣的。但凡是跟她關係親近的,比如她的母親宋晴嵐,曾經肺癌瀕死病危,卻奇跡般地好轉了過來。
比如宋二舅曾險些截肢,但如今也十分健康。
比如岑知微曾下半身癱瘓隻能坐輪椅,甚至從前因為那場害她癱瘓的車禍而傷及子宮,但後來不但複健成功,重回她所鍾愛的舞蹈事業,甚至如今也已與寇巍生兒育女,家庭美滿。
像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太多。
又比如霍斯僑自己。
當年以他霍家的那個情況,他隻能逼著自己盡快成長起來,親媽瘋了,親爸成了一個植物人。
幼幼陪他去了一趟蘇家,之後蘇菀就好了。
謝戾帶著幼幼去了一趟海城,於是昏迷的植物人霍雲舟也清醒過來。
父母的蘇醒,父母的能耐與手腕,是那時候的霍斯僑拍馬不及的,他缺的是閱曆,是曆練,可如果這一切並未發生呢?
如果蘇菀持續瘋下去,如果霍雲舟始終未清醒,那麼霍斯僑又會變成什麼模樣呢?
他想,如果是那種情況,他應該會變成很孤僻的那種人,哪怕笑得再溫和,心也永遠是冷的,甚至因為尚未成年,那般年幼的年紀便開始接觸一些血腥時,他或許還會變得像個儈子手一樣,變得像一個……一旦被人逼入絕境,就會不擇手段的亡命之徒。
而無論變成什麼模樣,唯獨不會像如今這樣,會因為一些小事而心情愉悅,會瞧見藍天白雲,春樹秋花,會與人一起賞雪,會置身在這人間煙火裏。
霍斯僑想著想著,又抬起手重重地揉了一下頭,“傻瓜。”
真是一個小傻瓜。
她的那些“福氣”,惠及了身邊這些人,甚至已經到了常理所難以解釋的地步。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所以她才是幼幼,所以她對他才會那麼那麼的重要。
霍斯僑總共有兩份人生。
第一份人生,是他的親生父母生下了他,給予他關懷,給予他愛,然而高開低走,他逐漸變得冷血,以少年之姿去處理那些黑灰混沌,涉及到醜陋人性,乃至於人命與血腥的事情,從此被逐漸冰封。
第二份人生,是那一年春天的相遇,他遇見了她,他見到她,從此她就好似那年的春光,溫暖而又燦爛耀眼地為他驅散了心中的陰霾,使得光芒落入心底,使得春回雪融。
這一晚幼幼並沒有鬧多久,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過臨睡前,她記得霍斯僑似乎親了她一眼。
很珍視,很珍視地親在她的額頭上。
那雙溫暖的手捧著她的臉,托起她圓潤的小下巴,卻好似將她整個人都捧在了心尖上,像是傾盡了所有在寵著她,縱著她,給她所想要的一切……
而也是隔日醒來的時候,幼幼獨自一人坐在床上,茫然地眨眨眼,又抓了抓自個兒的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