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月底,哈城迎來了第一場雪。
我哈著氣給你打電話,過了許久才接通,你那邊很熱鬧,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阮阮,我朋友結婚呢,正在喝酒!”你喝了酒,聲音透出一股暗啞的磁性,低沉悅耳。
我們倆認識差不多有九年了,抗戰也才八年,由此可見我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畢業之後我決定留在哈城,你則去了美麗的海濱城市-福建,各奔前程,由於工作太忙,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卻依舊熟悉。
我以為是以前的同學結婚,隻是隨意問了一句是誰,你知道我一向不善於社交,畢業之後手機上的聯係人更是寥寥無幾。
你反常的一再沉默,似乎特意尋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講話,手機裏傳來你清晰的呼吸聲,你說蘇城和顧美麗要結婚了。
我的心微微一抽,如遭電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穿著7號球衣在球場上恣意揮灑,他趴在書桌上微翹的睫毛和輕輕嘟起的嘴唇,近在咫尺。
我故作鎮定地回應,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們本就該在一起,在所有的人眼中他們是天生一對。
你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還不打算找男朋友?”
棉花似的雪落在睫毛上,漸漸融成了一灘水,順著臉頰上滑下。
“哪那麼容易找?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還早著呢,你呢?和你女朋友還沒和好嗎?”
你的戀愛似乎不太順利,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嗯了一聲,“她總愛不辭而別。”
“女人嘛,總是要寵著的,你也不要老是忙著工作,一發起病來簡直是工作狂。”我安慰著,好奇道,“還沒見過你女朋友的照片呢,還要保密?”
你嘿嘿一笑,語氣裏滿是甜蜜的寵溺,“嗯,她不準,他們叫我了,下次再聊。”頓了頓,“阮阮,其實有些事情藏在心裏並不好,我不希望你後悔。”
雪下得很急,有一對兄妹迎麵走來。
小女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特別可愛,她的身上穿著一件雪白的棉襖,圓滾滾的,像隻會走路的湯圓,頭頂上落了一圈細白的雪,像是誰築的巢,哥哥低頭細心地幫她拂掉。
兩人漸漸走遠,小女孩的聲音卻十分清脆地傳入耳中,“哥哥,剛才那個大姐姐好像哭了呢,是不是太冷了,姐姐才哭的。”
我默默喜歡了九年的少年,他終於長成了一個帥氣英挺的男人,如今他要結婚了,這場貫穿我整個青春期曠世持久的愛戀,終於被連根拔起。
二
回到家後,我一本一本地收拾畫冊,從初中到高中,全是蘇城,睡覺、吃東西、打籃球、寫作業、騎自行車的樣子,或笑或惱或一言不發。
蘇城是我的初中同學,成績好,高大陽光,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我隻是默默地喜歡著他,卻也有了小心思故意和他最好的朋友魏墨--也就是你接觸。
你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意,毫不客氣地蹭了我一頓飯,你英語不好,總是抄我的作業,偶爾逃課,也是我幫你請的假。
蘇城漸漸知道了我,但也隻是知道而已。
初三下半個學期,換了座位,我如願以償地坐在你們後麵,同桌是顧美麗,人如其名,活潑開朗,是洋娃娃一樣精致的女孩。
不久之後,蘇城開始和我說話,僅僅一句話就足以讓我回味很久。
課後的時間總是難以打發,顧美麗提議我們一起玩遊戲,我最喜歡的是玩眼神對對碰,兩個人相互看著對方,誰先眨眼誰就輸,然而每次都是我輸,蘇城的目光那麼清澈,那麼迷人,令我不敢直視。我們還喜歡掰手腕,他手心的溫度每次都燙進了我心裏。
我中了蠱一般,對蘇城的好感在心底發了芽似的瘋長,一發不可收拾。
你每次都恥笑我,在蘇城麵前活像個傻帽兒。
我買了一本帶鎖的日記,躲在被子裏偷偷地寫,每天一封情書。
九年,三千二百八十五個日夜。
三
蘇城第一次約我,我激動了一個晚上沒睡著,半夜給你打電話,你恭喜我說春天要來了。
那天我第一次穿了裙子,蕾絲的,美麗得像一場夢。
咖啡廳裏彌漫著濃鬱的香氣,放著節奏舒緩的音樂,一切都那麼完美。
“阮魚,我知道你喜歡魏墨。”蘇城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