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過臉吩咐翠喜:“趕緊去吧。沒事不要再進來了。”
翠喜如蒙大赦,慌慌張張退了出去。
等她關上門走了,屋外一點腳步聲都聽不到了,黑衣人這才低聲問:“為什麼要我演這一出?”
“因為張大賴就是這個德性,隻要喝了酒,就對家下人又打又罵,行狀惡劣,全村皆知。”甄玉淡然一笑,又輕聲道,“剛才你若老老實實接了茶碗,一聲不響地喝了,反倒會令她起疑心。”
黑衣人目光深深凝在甄玉臉上,良久,才道:“你為什麼要嫁給這麼一個人?”
他早就看出今天這陣仗,張家分明是娶了新媳婦。
“不是嫁,是賣。”甄玉用單手攏著散亂的頭發,她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我爹,用兩頭牛將我賣給了張家。”
男子的薄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點什麼。
甄玉看著他,忽然一笑:“很吃驚?沒見過窮鄉僻壤這種賣女兒的神操作吧。”
男子見她臉色不好,又是話沒好話,也沒再多問,隻冷冷道:“我隻是擔心,你接下來怎麼辦。那個張大賴畢竟是死了。這事早晚會被人發覺。”
甄玉小心翼翼揭開他身上被血沾透的衣服,低頭看了看,然後她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您打算去縣衙自首嗎?”
男人冷笑了一聲,並不言語。
甄玉也毫無溫度的笑了一下:“既然不肯替我背鍋,問那麼多幹什麼——躺好不要動。”
男子更驚懼:“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替你療傷。”甄玉瞪著他,一臉的見怪不怪,“再不止血,到明天早上你這一身血就流光了。你是急著下去和張大賴做伴兒嗎?”
男子愈發驚訝:“你會醫術?”
“粗通一二。”甄玉簡潔地說完,也不再廢話,起身取過新房梳妝台上,繡著戲水鴛鴦的針線包。
這是此地風俗,婆家必須給新娘準備好最上等的針線,以此期待她是個女紅好手。
“沒有醫用的銀針,先拿繡花針代替一下。略有些疼,請你忍住。”
說完這幾句,甄玉下手極快,先點住了男子幾處大穴,又在關鍵地方略施銀針。
果不其然,男子胸口,那一直止不住緩緩流血的傷處,漸漸停了下來。
甄玉湊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喃喃道:“是箭傷。箭頭倒是被剜出來了,可惜操作魯莽,留下的創口太深。我今夜隻能草草替你止血,明天離開此地,你需要盡快找上好的金創藥敷上。”
男子目不轉睛盯著她,忽然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你會知道這麼多?你連傷勢是什麼東西造成的都知道,你這麼有經驗……其實你不是無名村婦,你在撒謊!”
甄玉哼笑了一聲,眼皮都不抬:“那你呢?你又是什麼人?”
男子斟酌片刻,才道:“我是大祁赤鳳營一個斥候,回營途中遭遇了突厥的探子,被他一箭射下了馬。”
斥候就是探子,都是下級軍官甚或小卒充當,說白了,就是個不足為道的小兵。
甄玉抬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斥候一天到晚土裏來水裏去的,還會隨身攜帶香囊?更別提這香囊裏,還是一兩純金才能買一兩的玖川沉水香……哪家的斥候這麼有錢?”
男人的臉上,頓時露出凶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