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一片鼎沸如潮的動靜裏,一道明亮的琴聲,猶如撕錦裂帛,從嗡嗡繞繞的嘈雜聲中,騰空而出!
伴隨琴聲,一個脆亮如金、清悅似水的歌喉,娓娓唱道:
枝嫋一痕雪在
葉藏幾豆春濃
玉奴最晚嫁東風……
在如此嘈雜,如此繁亂的晚場,這歌聲猶如一注冰水入沸鍋,竟震得全場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了中庭。
高台上,端坐在一尾瑤琴前的是個藍衣女子。
女子上身是淺水藍繡金線的薄衫,下著一條顏色極嬌嫩的灑淡紅花青色長裙,細細的天鵝頸,優雅而白淨的小臉上,蒙了一張乳色的麵紗。
這青衣女子整個人猶如一抹清冷月光,照進紛紛擾擾的紅塵俗世,和周圍的豔紅俗綠截然不同,清爽得令人心中一靜。
撫琴,是青樓妓館從業人員的“基操”,但絕大多數隻學了個皮毛,甚至隻會“彈個響兒”,距離大師級,有著十萬八千裏。
然而甄玉這一手琴,哪怕再不懂琴的人也聽得如癡如醉,似仙樂入耳,其琴藝明顯臻於化境。
這得歸功於三皇子,前世他最愛聽甄玉撫琴,也最喜歡甄玉那一把金絲線般的好嗓子,所以花了大力氣,請來早就隱退不問世事的後宮教坊嬤嬤沈青娘,以及曾給皇上撫過琴的“琴仙”廖楚兒,倆人專門教導了甄玉一年。
因著心上人的緣故,當初甄玉投入了百倍的心血,她天賦本來就好,再加上肯努力,成就卓然,被兩位老師輪番誇讚。
今天她在天香館一展歌喉,震撼全場,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隻是客人們都十分好奇,這撫琴的女子竟是不肯以真麵目示人……青樓這種地方,居然有如此矜持的女子!
一曲西江月唱完,場內在寂靜片刻之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好聲,甚至有那些紈絝子弟,紛紛將玉佩、香囊、薰球之類的小物件,如雨般拋向了甄玉。
到這時,黃二姐才笑盈盈走出來:“各位,這是我們天香館新來的甄玉姑娘,因為遠途勞頓,還沒休息過來,所以暫時用薄紗遮麵,還請各位見諒。”
有好事的人問:“那她什麼時候能摘下麵紗?”
“就休息兩天。”黃二姐伸出手指,“兩天後,她一定摘下麵紗,笑陪諸位!”
這下子,議論聲更大了。
有人說:“什麼休整,不過是看行市要價而已!這架勢,是要炒高價了。”
“可不是?就衝她這嗓子,就衝她這身材打扮,必然是個美人啊!想要一睹美人芳澤,就看誰出的銀子多了!”
“嘿嘿,要是能睡一睡,怕是更好……”
“別做夢了!我剛才聽黃二姐說了,這姑娘是個素倌兒,要等明年才能破身呢。”
“嗨,都進了這一行了,裝什麼裝。銀子給足,還怕她不答應?”
在這議論紛紛中,一個尖而薄的嗓子,帶著幾分冷誚響起:“喲?天香館來了個天仙?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