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個多月,大軍開始繼續北上,鍾長馨也作為醫女得以隨行,甚至因為明麵上她還是權少遊的妻子,能夠與權少遊同乘一輛馬車。
而林氏懷有身孕,關鍵時刻,身邊有婆子伺候,不宜和男子共處。
權少遊則因為前些日子受傷,所以沒有騎馬,此時,兩人難得有了獨處的時候。
馬車裏很安靜,安靜的隻能聽到車軲轆和跑馬聲。
雖然有了要活下去,要繼續討好權少遊的準備,但是想起來到這裏的第一天,若不是自己有醫術傍身,此時采綾便是自己的下場。
她就對這個男人無比的惡心,但更多的是無比的恐懼。
權少遊也不說話,靠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胸前的衣襟敞開,隱約露出那蜜色的肌膚和層層纏繞的繃帶。
鍾長馨看著看著就愣神了,不得不承認,權少遊生的當真好看。
完美無瑕的身材,蜜色的肌膚,肌理勻稱,棱角分明的臉頰,挺翹的鼻子,眉宇間繚繞著一層憂愁,自帶著高貴的氣質,哪怕此時因為傷勢疼痛,額頭密布一層冷汗,也不讓人覺得他脆弱,反而如蟄伏的野獸,你若敢小看他,盡管試試。
恰在此時,馬車一陣顛簸。
“嗯——”
權少遊不由得一陣悶哼,胸前紗布滲出絲絲血跡。
饒是如此,權少遊也很快沉靜下來,並無絲毫痛呼,或者對車夫的苛責。
行軍途中,在所難免,這點小苦都吃不得,哪裏能帶著人造反呢。
鍾長馨抿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像往常那樣,輕柔的叫著,“夫君,妾身來為您重新包紮吧,總要好得快些,夫君的威望才能屹立長存。”
權少遊慢慢睜開了雙眼,他斜睨著鍾長馨,“既已逃過一劫,從此安定下心,你盡可與旁的女人爭鬥,未來我還會有後宮,你到底曾是我夫人,仍能占得一份尊貴的位置,我會封你為妃。”
“但是,不該有的心思趁早熄了為好,我不討厭聰明的女人,也不討厭蠢笨的女人,但我討厭將爪牙伸向男人的女人,你所有的陰謀詭計在後院,在後宮,隨意。但若妄想在我身上施展,我會一刀了結你。”
鍾長馨放在藥箱上的手一顫,她低垂著睫毛,將所有的情緒斂去,“妾身早已認清,如今隻想活命。”
權少遊重新閉上眼睛,“過來,換藥。”
“是,夫君。”
戰爭從來都不是靠談判和平結束的。
而是殺戮橫行,慘無人道的,更何況,權少遊不得民心,他是造反,一路上更要為糧草軍餉發愁,於是為了緩解矛盾,隻能向外轉移,每到一座城池,便是血淋淋的屠殺,屬於權少遊這邊的十日狂歡。
京官不知築起多少座。
鍾長馨開始時每每都要被噩夢纏身。
哪怕她從未殺過一人,反而在不斷地救人,可她救得都是雙手沾滿血腥之人,她不知這樣是對是錯,那些死去的人,有平民有將士,有男丁,有婦孺,她隻是苟且偷生的其中一人。
血色殘陽下,那滿地焦黑的屍體,成片成片的相連,那些屍體中,甚至還有一些活下來的人,正痛苦的哀嚎著,望向他們的方向,那是權少遊手底下的兵士。
但是沒有人動身,沒有人打算下去解救,這樣的人救回來也是無用。
那些原本對她十分看不起的將士,在長時間的相處下,不知多少次醫術相救中,竟也對她有了所謂的戰友情,請她吃酒,同她玩笑,一起在夜空下放聲高歌,痛罵狗皇帝,為她打抱不平,痛斥林霽,誇讚她才是權少遊的夫人,有勇有能。
他們在她麵前,表現出了男人的爽朗和自在,還有忠誠和淳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