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雄信打斷她道:“當初是我背負了你,不然你也不會到那個地方。”
宇文寧輕笑一聲,道:“還說這些幹什麼,就算你不為了拓跋姑娘說出我的下落,這天下之大,我又能到哪裏去呢?終究都是無處可去,無處可躲。更何況,拓跋姑娘最後自戕,與我也是有莫大關聯的。”
單雄信仰首深吸口氣,仰視著上宇,雙目微紅,忽然又低下頭來淒惶一笑,道:“誰是誰非,真是說不清楚,都是命數‘弄’人。”
宇文寧略點了點頭,思忖良久,終究忍不住問出她此來最主要的目的,“單通,我想問你一句話?”
單雄信見她說的鄭重,便放下酒杯,道:“你說吧。”
宇文寧道:“你以為瓦崗可能長久?”
單雄信想不到她是問這個,想了想,道:“隻怕不能。”
宇文寧憂心忡忡複又小心翼翼說道:“雖然你說過朱‘門’豈是托身處,雖然你說過隻會效忠自己的血統而不是皇權。可我還是想問你,如果,如果日後李淵能成事,兵臨城下之日,你可願效忠他?”
單雄信聽罷哈哈一笑,道:“我發誓要為父報仇,這些年來思前想後,猶豫不決,父仇雖不能歸於李淵一人之身,可終究是他的鐵騎踏破北齊城池,取了父親‘性’命,我不殺他,可也絕不會降他。”
宇文寧聽後是長久的沉默,默默的飲啜著杯中的酒,忽然眉頭又舒展開,如今還沒到那一日,或許情況不會像自己想的那麼糟也未可知,遂笑笑的道:“這些都是以後的事,真是犯不著這會就愁起來。”
單雄信笑著點頭道:“不說這些了,說說你罷,你與羅成又是怎麼回事,他這些年對你總是念念不忘,那日聽到楊廣被殺的消息,騎上馬便走,他能夠長情如此,作為男子的我,都有些感動,你也不是鐵石心腸,怎麼總是不為所動呢?”
宇文寧帶點幽怨又帶點笑的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反笑問道:“是他請你來做說客的嗎?”
單雄信嗤笑一聲,道:“他那個‘性’子,你覺得這種事會假手他人嗎?”
宇文寧亦一笑,道:“是啊,他這個‘性’子,確實不會,其實,唉,說到底,愛一個人也是需要勇氣的,我終究是,沒有這種勇氣。”
單雄信沉‘吟’一忽,道:“我隻知道,決心不夠,隻是因為讓你下決心的條件還不夠。”
宇文寧莞爾一笑,又飲了一小口酒,道:“辜負他這麼久,對他我著實慚愧。或許就是你說的吧,條件不夠,或者說是‘誘’‘惑’不夠。幾年前,就是皇帝西巡那一次,他暗中潛入了皇帝衛隊,那次,我們是有機會離開的,而且還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最後,我們兩個都放棄了。
說到這裏,她眸子暗了一些,“我放棄,是因為,那種破繭的痛,我雖然可以承受,可是我當時卻不願意去承受了,我當時就想,就是逃出去了,與他長相廝守,也不過是換個地方換個人一起消磨長日,這些與從前又有何不同呢?當初我確實對他動過心,可是那種感情,時過境遷,又經過那多久的消磨,再加上我一直不喜歡他‘性’子……總之,我雖然猶豫不決,還有點僥幸,可最後那一刻,還是放棄了。”
單雄信問道:“你說你們兩個都放棄了,他為什麼,也會放棄?”
宇文寧搖了搖頭,卻又說道:“當時的情景你不知道,大雪封山,‘迷’了路,他又受了傷,我也感了傷寒,沒有食物,沒有傷‘藥’,或許,真的在生死關頭,情愛,不過是生命裏的點綴吧。我當時騙他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或許也是我的決絕,他終於也堅持不下去了。”
單雄信道:“那種情景下,你也不能怪他。”
宇文寧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單雄信道:“既然如此,當初那麼多苦難都熬過來了,如今你何不就與他結成連理呢?要知道,有個人一起消磨時光,也是好的。”
宇文寧凝神瞅了他一會,從前再想不到,這些話會從他口中說出,她垂目幽幽歎了口氣,道:“就算沒有這一身病,我也不可能再與他在一起了,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算再撿起來,也是不同了。更何況,你知道的,我命不久才,如何能再誤他呢?”
單雄信便不再言語,信手拂去飄落在衣襟上的槐‘花’,宇文寧已有些薰薰然了,醉眼‘迷’離的問道:“這酒滋味可真不錯,以前在宮裏也嚐過不少佳釀,卻都不如這個好。”
單雄信搖了搖將罄的酒壺,道:“這酒是嬋盈釀的。”他說著,目光不由飄香嬋盈居室緊閉的‘門’窗上。
宇文寧見他這般,忍不住笑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