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秦蛾第一次直觀感受到速度越快,受到的空氣阻力也越大。她幾乎以一條直線軌跡飛向目標,沈默語的背影在她眼中放大,她估計了位置,伸出了手指間的羽刃。

擦身而過的瞬間,羽刃貫穿對方的身體,從羽柄上傳來了輕微的阻力。

然後秦蛾手撐著地麵翻了個跟鬥,卸掉了剩餘的慣性力。

地麵的積血已經變成了人畜無害的尋常液體,隨著秦蛾的落地濺起血花和漣漪。秦蛾抬頭,看到沈默語脖子上的斷麵整齊,他的頭顱被僅剩下的組織吊在了脖子上,五官仍然包裹在血球之中,血球表麵已經不再有漩渦流動,光滑的球麵上映照出秦蛾的身影。

剛剛還差一點點,秦蛾就把對方的脖子整個切斷了。

可是此時她心裏卻沒有出現鬆懈的感覺,反而是莫名心悸了一下,好像聽到有人用指甲摳黑板。

如果你還沒有忘記的話,這是她對於危險的預警反應。

這都不死嗎?不過人家腦子都中了一槍了,這也難怪……

秦蛾心叫不好,向後退去,和沈默語拉開了距離。

她不敢把後背暴露給敵人,所以隻是身體向後移動,可是退後了好幾秒,她還是覺得不對勁。

怎麼腳下還是踩在血泊中?明明已經超出範圍很久了。

她忍不住回過頭去,卻看到了她自己的臉。

血紅色的,和她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倒吸一口涼氣之後,她才意識到,那是一麵鏡子,血鏡,液狀的血液平靜的垂在空中,猶如垂直的湖麵可以映照雲朵。

然後她看到了更多的自己,左邊,右邊,上邊,下邊,無數血鏡相互映射,循環嵌套,產生了無數個秦蛾,她們每一個都和秦蛾一樣咬緊了牙關,她們每一個都和秦蛾一起攥緊了拳頭,她們每一個都和秦蛾一起警惕地四顧茫然。

秦蛾的空間感正在支離破碎,她甚至有點分不清,哪一個才是自己的身體了,她想要舉起手,每一個秦蛾都會和她一起舉起手。她朝某個方向奔跑,所有秦蛾都會一起朝著那個方向奔跑。

而脖子斷掉五分之四的沈默語,早已經消失在了這無限重疊的鏡宮之中。

秦蛾知道,她被血液包圍了,如果從外麵看,這應該是一個十幾米直徑的巨大血球。

為什麼還不攻擊呢?是因為你也受傷嚴重嗎?

秦蛾看著腳底依然如水一樣泛著漣漪的積血,隻有這一個方向在自己提供些微的方向感。

她若有所感,撒開丫子就朝一個方向跑了出去。

即使血宮能夠跟著自己移動,隻要抵達了某處建築物,建築本身突破血障闖進來,自己也就有辦法逃出去了。

可是十幾秒鍾過去了,秦蛾還是沒有看到任何建築進去血障中。

以自己的速度,不管選擇的方向多麼空曠,現在也肯定遇到建築物了。

還是說血液提前拆毀了遇到的建築?可是以自己的速度來說,拆毀建築的速度又太慢了。

之前可以毀壞樓房,是因為細小的血絲可以從內部慢慢撐破鋼筋混凝土,而這需要時間。而從外部用強力直接摧毀水泥建築可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人類的建築材料不是為了抵禦內部的張力而設計的,但對於應對外部的壓力,支撐彼此的重量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其實是站到了跑步機上,腳下液態的血液隻是障眼法,為了掩蓋腳底的地麵,其實已經變成了凝固的血痂。

怎麼辦?冷汗已經爬滿了秦蛾的額頭,回想一下,這可能是她這本書開始以來遇到的最麻煩的敵人了。

從腳底挖出去嗎?好像不怎麼靠譜,先不說自己要花多少時間,光是挖掘的過程中,自己隨時都能被敵人堵死在洞裏了。

敵人?那個家夥到底躲在哪裏去了?他難道準備這樣拖死自己嗎?

如果比拚耐力的話,秦蛾還是很有信心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心裏想著敵人的位置,秦蛾突然就感覺到身後的汗毛豎起。

她轉過腦袋,看到身後的血幕不知什麼時候移動到了極近的位置,鏡像中自己的臉一瞬間碎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