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也進來的時候,班上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他先是撇了坐在窗邊的江湛喬一眼,接著視線掃過整個擁擠又破舊的教室,唯一的座位隻剩江湛喬旁邊。
不過老師警告的眼神可不想讓他坐那兒。
倒是江湛喬像是回答問題般積極舉起了手,自告奮勇道:“哥哥,我這裏有位置,你坐、坐這裏吧!”
其實江湛喬還是有點害怕這個哥哥,因為他臉上的傷口青青紫紫的,實在太嚇人了,所以連話都說不利索。
江湛喬眼睛裏冒出的光就差大喊出“選我!選我!”了,陳也的視線又掠過江湛喬,陰陰沉沉打量了幾眼。
這次不顧老師的眼神,陳也直接坐到了江湛喬旁邊,撂凳子時故意發出一聲巨響,把江湛喬驚了一下。
班上的小孩兒開始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議論著什麼。
江湛喬很快就忘了陳也嚇到他的事,沉浸在有同桌的喜悅之中,手指輕輕戳了下陳也的胳膊,真誠又懂禮貌地問:“哥哥,你好,請問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你都叫了還問什麼。
陳也不想理他。
江湛喬沒看出陳也冷漠的態度,反而熱情地介紹自己,看起來很想和陳也交朋友的樣子:“我叫江湛喬,今年八歲了,哥哥你叫什麼呀?”
陳也還是沒說話,這次連看都沒看江湛喬一眼。
江湛喬動腦筋想了想,難道這個哥哥不能說話嗎?
江媽媽曾告訴過他,不是每個人都是健全的人,有些人的身體生來就有一些缺陷,不可以歧視他們,也不需要可憐他們,把他們當做正常人對待就好。包括江湛喬,他的身體也有一點點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不過他不能說,爸爸媽媽不讓他告訴任何人,那是他自己的小秘密。
於是江湛喬拉開書包,翻翻找找,拿出水筆和一個淺藍色的小本本,打開第一頁,在空白的紙張中間一筆一劃寫了個“江湛喬”,字體是圓滾滾胖乎乎的,看著很可愛。
江湛喬把水筆和小本本推到了陳也那邊,笑出兩個小酒窩:“哥哥,這是我的名字,你可以把你的名字寫在上麵。”
陳也漫不經心瞟了眼本上的名字,再一次沒搭理江湛喬。他對這種莫名其妙的示好反感極了,他從小就知道,哪有什麼人會對著他這樣的人懷有善意。
這下江湛喬有些搞不懂了,怎麼也不寫字呀,是沒有學過寫字嗎?
他完全沒往人家討厭他那方麵想。
正巧上課鈴響了,江湛喬乖乖地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或是煩陳也。
陳也沒怎麼聽過課,老師總說“好好讀書才有出路,你們才能離開這裏”,陳也從來不信這種鬼話,他這種人的出路一出生就被焊死了,老師也早就放棄了他,從來不管他。所以陳也往桌子上一趴準備補覺,昨天他沒睡多久,如果今天被子和床墊要是還幹不了的話,又隻能睡板子了。陳也一邊想一邊醞釀睡意,可還沒眯多久,他便感覺右胳膊被戳了兩下。
陳也把頭抬了起來,懶洋洋地半睜開眼,想看看是哪個不怕死的。
不怕死的江湛喬給陳也遞過一個小小的白色手帕,眼睛裏滿是擔心。因為怕影響到別人上課,他用氣聲說:“哥哥,你的傷口流血了,快擦一擦。”
這麼一說陳也確實感覺到額頭上的傷在隱隱作痛,不過他對桌子上方方正正的白色手帕選擇了無視,準備下課去衛生間洗把臉。於是陳也又趴下了,把旁邊江湛喬給急得夠嗆。
為什麼哥哥不用他的手帕呢?江湛喬認真想了想,可能是他的手帕太白了,哥哥不好意思用,怕弄髒吧。但是傷口看起來好嚴重呀,一定很疼,哥哥好厲害,居然一聲不吭,要是他估計早就哭鼻子了。他最怕疼了,之前生病的時候去醫院輸液,紮完針之後江爸爸總會給他喂一塊奶糖,隻要嘴裏甜甜的,就不怕疼了。對啦,他還有給哥哥的零食呢,他怎麼給忘了呀。
沒一會兒陳也再次被吵醒,這下他真的要打人了。
不過看到江湛喬在做什麼,陳也愣住了。隻見那隻白白嫩嫩的小手在往他這邊慢吞吞地推著什麼,可能怕老師發現,給捂得嚴嚴實實的。等推到他麵前,小手飛快收了回去。
陳也低頭看,是一塊奶糖。
這隻是個開始,那隻小手做賊般地一次次給他推過來各種零食,很快他的桌子就被零食占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