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衛城春風(1 / 2)

衛城起風了,風來得很急。還未開春,連山林中的寒意都尚未褪去,便起了大風。城外衛河邊有一片竹林,卻早已煥發出生機,不等春雨來,那些埋於泥下的筍子早已躁動不安。竹林間有幾件小屋,用竹籬笆圍了起來,籬笆門一直開著,像在等誰歸來一般。

竹屋內有一灰袍老者,須發皆白,臉上皺紋叢生,雙眼似乎患有隱疾一般,顯得渾濁不清。老者看起來似乎馬上大限將至,連稍微動一動都會白白揮霍了那所剩不多的生命力。老者挺了挺身子,手指虛空一點,香爐裏便起了細煙,不一會便滿屋子淡淡的清香。老者也似乎有了一些精神,慢慢站起身子,理了理頭發,紮起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發髻。老者走到小屋門口便沒在邁步,隻是劍眉一震,那看起來有些發舊的袍子微微一震,便如嶄新的一般。老者抬起頭望著籬笆外的下路,眼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打轉。隻須臾之間,眼裏那些渾濁肮髒的東西就一掃而光,黑瞳裏閃出光彩。像利劍一般,是可以殺人的利劍。

“你說聖賢莊會派人來麼?”說話的難以穿著一身黑色勁服,黑為底,金為邊,端的是高貴大氣。隻是帶了一頂大大的黑色鬥笠,垂下的黑紗完全遮過了容貌,讓人不免惋惜。

“我又不是聖賢莊的人,我怎麼知道?”黑衣人旁邊站得這人生得肥頭大耳,要是個和尚,那一定是寶相莊嚴,像極了廟裏的彌勒。不過他偏偏留了一頭長發,鬢角攏於而後,隨意紮了一段。黑衣人似乎早已知道他會這麼回答,也沒說話,隻是站在山頭,目光緊緊盯著山下的小屋門口。

“你這麼盯著,不怕他發覺?”那個大頭瞧著黑衣人的目光,心裏有些擔心。雖然兩人站在山頭,這座山裏小屋也還有五六裏的距離,不過他可不認為兩人收斂了神識,山下那人就發現不了。黑衣人並不答話,因為他早就知道,從一年前自己來的時候,山下那人就發現自己了。雖然來時那人還未出關,可圍繞著小屋的竹林動了。外人當然看不出來,可他怎麼會不知道,那竹林本就是一個小型的奇門陣法。自己本打算一探究竟,可走了三個時辰,居然毫無頭緒。當自己出來的時候,那竹林就動了,那哪是什麼竹子,分明就是屋子主人精心培養出來的靈物。黑衣人也不是沒動過強破的念頭,待他再觀詳那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出來的陣門變了。他再笨也都知道,這是警告,若是再進,那自己便再也出不來了。

“來了!”黑衣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裏一緊,連手都忍不住靠近自己掛在腰間的佩劍。是害怕嗎?黑衣人不敢再想,生怕自己神識一時控製不住,讓來人發現。那大頭鼻尖冷汗已經開始冒出來,也不敢有任何動作。要不是黑衣人說著也許是一樁大機緣,自己也不會在這等半年,誰知隨便出來兩個,自己連跑得份都沒有。

來人著一身青白儒衫,眉角微微下壓,看起來有想不完的煩心事。雙目明亮有神,五官中自然透出一股正氣。此人來得雖急,腳上的白靴卻不帶任何泥點。待走到籬笆門口時,更是停了下來,理了理衣襟,正了正頭上的發冠。“弟子杜星河,奉掌門師叔伏大先生之命,特來拜見夫子。”杜星河左掌壓於右掌,拇指豎起,彎腰立於門前,一動不動。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接到這樣的命令。衛城位於乾元大陸的西南端,再過去便是蠻疆的十萬大山,在這樣的地方究竟會有什麼大賢,還要自己用夫子相稱,那可是掌門都還配不上的稱號。杜星河雖然滿腦子的問題,可依舊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候在那裏。

“伏念當上掌門了?不過也理應如此,就憑這一手進退有據的處事,韓良那小子就不會。”灰袍老者似乎絲毫不關心門外杜星河的處境,隻是隨手一揮,便轉身進了屋子。門外的杜星河確實大大舒了一口氣,從開始踏進這片竹林,自己的元氣就消失無蹤了,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雖說自己不是儒家這一輩出類拔萃的人物,可也不是路邊的阿貓阿狗,但自己絲毫感覺不到那灰袍老者的存在。就算看見了,也覺得很不真實,仿佛那根本沒人。

“看夠了就走吧。老頭我要在此渡劫,這世間功法各有獨到之處,何必在這苦苦執著。你師出大巫師門下,老頭我這幾手也不見得比他高明多少。”黑衣人耳邊響起這個聲音的時候,卻遲遲邁不出腳步。不是不舍,而是驚歎!那灰袍老者要渡劫!雖說渡劫算不得什麼,這世間流傳下來的高人,渡劫並不是頂峰。眾所周知,乾元大陸的人,境界一般來說有九重。煉體,入境,通明,乾坤,通天,化神,歸真,不虛,飛升。最後的飛升,自然是劃破虛空,與天地同壽了,而渡劫,不過是由通天突破到化神必須經過的境界。能夠渡劫的人並不是沒有,像黑衣人自己的師傅大巫師,也是可以渡劫的老怪物。可是,這乾元大陸,自從萬年前那場戰爭之後,便沒有人再能渡劫成功了!沒人知道是什麼原因,似乎是渡劫引發的天地之力太大,亦或是後世人的功法不對,總之就是沒人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