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剛剛交了寒假的補課費,查到了期末考試成績和年級排名。從學校繳費處拖遝著鞋子走出來,那一刻她抬頭看到灰蒙蒙的天,壓得她像是被堵塞住喉嚨一般,說不來話,也喘不來氣。高二上學期同年級分數排名在60名開外,沒有進入重點班不說,學費還上漲了1000元。母親在魚攤上獨自宰魚刮鱗的身影,以及父親出入賭場十轉九空的場景,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在肖雨的腦海中,讓她頓感頭痛欲裂。
這次寒假回家,聽說父親參與地下賭博輸了個底朝天,還倒欠大幾萬的賭債,那些人揚言:過年前還債!要不然讓你們過不了年!肖雨期末考試完回家,正碰上催債的上門恐嚇,嚇得肖雨跟母親和妹妹肖雲抱在一起哭成淚人。父親回來後依舊跟之前輸大了一樣悔恨交加、哭天搶地,但這一次,他好像下了某個決心,半夜站在女兒肖雨的床頭,讓她輟學幫母親照顧魚攤生意,而他自己天一亮就外出打工,什麼時候賺夠欠的賭債,什麼時候再回來。那晚肖雨輾轉反側,滿腦子想的都是父親喊她輟學的事。
父親是在天蒙蒙亮後離開的,鐵門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沒有顯得多麼突兀,這一聲“咣當”仿佛如期而至。寒假學校要補課,肖雨待了不到五天,噙著淚,拿著母親用信封塞得嚴嚴實實的1000元,拖著行李箱回到了學校。這1000元有一股刺鼻的魚腥味,有600是寒假補課費,另外400是肖雨一個月的生活費。
“我不在,你要照顧你媽和妹妹,讀那麼多書也沒什麼用,你幹脆到魚攤幫你媽的忙,等我回來,你再出去打工,好多人打工也能賺很多錢……”
躺在宿舍的床上,肖雨耳邊又響起那晚父親的話,想起自己下學期的學費由原來的3600元上漲到4600元,想起父親欠的幾萬賭債,想起母親在這個寒冬臘月,一次次把手伸進冰冷的魚池裏,刮魚鱗的手被寒風吹得紅腫皸裂……她再也忍不住了,蒙上被子哭得泣不成聲。這個時候的肖雨像是一個墜入河裏的溺水人,需要有人拋來自救的泳圈;又像一個深處黑夜的迷路人,需要有人點亮指路的明燈。
這天英語課小測試,老師調侃到普通班的試卷比重點班的簡單,坐在第一排的肖雨歎了口氣,被英語老師盡收眼底。
“你有能耐怎麼不去重點班?在這裏唉聲歎氣!你有能耐這套普通卷子也拿滿分試一試!”英語老師指著肖雨的鼻子低吼。
肖雨被懟得滿臉通紅,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嘴唇被咬得煞白。這次測試她交了白卷,名字也沒有寫。
“學習委員剛剛哭了……”
“怎麼了?”
“好像是英語老師說了她……”
同學們事後有議論,卻沒有誰真的關心肖雨。肖雨交了白卷後,她開始收拾自己所有的東西,在收拾的這兩天裏,她變得異常安靜,水波不興。
晚自習的時候李俊來找肖雨,按照慣例把次日中午的播音資料提前給到她。肖雨不敢看李俊的眼睛,接過資料匆匆回到教室。李俊是高三的學長,是校草一樣的人物,跟肖雨同是校播音員,也是肖雨暗戀的對象。離開這裏,就再也見不到李俊學長了,想到這裏,肖雨的心被揪了起來。
“小雨!你怎麼了?你怎麼能輟學啊!”
“小雨,發生什麼事了?你跟我們說一說,看我們能不能幫上忙……”
背上沉重的雙肩包,提著行李箱和一大桶書,肖雨回頭看了一眼宿舍裏那個已經被搬空的床,耳邊仿佛響起劉文和李娜急切的聲音。
重點班的劉文和李娜是肖雨的初中同學,也是肖雨最好的朋友。肖雨不想影響到她們,也不想影響到宿舍裏其他人,故選擇在晚自習還沒結束的時候偷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