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老國道一直往南延伸著,穿過一片片稻田,在不遠處和新的國道勾搭在了一起,兩條國道仿佛把夕陽下的世界分成了三份。國道的兩邊沒有什麼房子,隻有在交叉路口的不到處矗著一座兩層樓的建築,就像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島,也像一艘迷失了航向的破漁船。遠遠的就能看到那座房子側麵豎著一個大大的燈箱,上麵寫著“新舟”兩個字。每當夜幕降臨,泛黃的牆壁上掛著暗紅色的燈箱,格外顯眼。
“爸,我回來了。”
“怎麼今天就回來了?電話裏不是說明天回來麼?”
“嗯嗯,想你了唄,正好明天也沒課,就提早回了。”
“好吧,那你得自己燒點吃的了,我今天沒打算你回來,也沒買菜,冰箱裏有鮮麵和雞蛋,咖啡是早上的,你自己解決下。”
“知道啦,知道啦,姐呢?”
“哪個姐?”
“算了算了,你忙你的吧,我去補個覺,累死了。”說完小舟就回樓上房間了。
陸洋繼續蹲下搗鼓他的車了。
這是父女倆來“新舟”的第7個年頭了,“新舟”是他們這個摩托車修理鋪的名字,也算是個club吧,五年前他們父女一起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小舟才隻有8歲,他們當時買下了這幾間國道邊的倉庫,修修整整,掛了塊寫著“新舟”的牌子就住下了,轉眼間小舟已經15歲了,而原來那幾間破落的倉庫也變成了當地一家小有名氣的摩托車club。
新舟club就在老國道邊,再往南一公裏就是和新國道的交叉路口。原本是一個孤零零的國營單位運輸倉庫,荒廢了很久,但建築結構還算完整,兩層的混凝土建築,陸洋買下來後,把一層改建成了一間修車間和一間小酒吧。
修車間裏停了好多摩托車,牆上爬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有的摩托車是放在這兒改裝維修的,有的是車友付費暫存在這兒的,還有幾輛是他自己的;修車間內有扇木移門,拉開移門就是酒吧那一間,陳設比較隨意,進門後左手邊一個長吧台,台頂上掛著一排白織燈,台前幾張高腳凳,台後一個大的木質貨架,上麵擺了一些酒水;正前方的牆上掛著一張幕布,幕布前一個小小的舞台,硬擠也隻能擠五個人的那種,靠牆擺著架子鼓,吉他,鍵盤,圍著舞台散落著六七張小桌子和若幹椅子,大廳裏常年放著李誌的歌。二樓則被隔成了若幹個房間,他自己一個,小舟一個,還有一個房間則擺了三張高低鋪,其餘的房間都空著。
這幾年幾乎每天都會有騎車的人到新舟來,或三兩個約著來喝咖啡的,或獨自一人來喝茶看書的,每天來的人也是恰到好處,不多不少,不會沒人也不至於喧鬧,來人時陸洋也不過分招待,通常端上茶或咖啡後就回修車間修車。
來過的人都喜歡在店鋪的大玻璃窗上寫下他們的幾句話或者貼上他們的車隊標誌,這幾年來,窗上幾乎被寫的、貼的滿滿當當了。關於陸洋為什麼會來這兒經營這麼一家店鋪,目前還沒人知道,也有人問過他,但是他從未回答過。
“弄好了沒?大哥!”,一個男的穿著皮夾克、牛仔褲,踢著一雙red wing走進了修車間。
“差不多了,排氣換上去就好了,冰箱裏有咖啡,你先自己玩會,對了,小舟回來了,在樓上睡覺,你別吵著她。”
“我女兒回來啦?好久沒看見她了,晚上帶她去唱歌”。
“少來,她才15歲,少帶她去玩,到時候玩野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趕緊弄車,我去喝咖啡了。”
剛剛進修車間的男子叫張唯,是陸洋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陸洋裝完排氣管,脫掉手套,移開木門走了過去,張唯正坐在吧台邊喝著咖啡抽著煙。
“你怎麼還在抽這麼細的煙?”
“沒辦法,姑娘們都喜歡抽細的煙,要來一根麼?”
“我才不要,細的沒勁,我還是抽我自己的吧。”說完陸洋從口袋裏抽出了一根紅利點上。
“你的靴子保養的不錯啊,很多年了吧,我記得好像是騎行去青海的那年買的吧?”
“對啊,我告訴你,這靴子啊就和朋友一樣,越老越好,越舊越好,長時間的磨合到最後特別合腳,當然平時也得養護好,我這靴子天天用大寶擦的,你信麼?”
“信,信,你說你用臉盤的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