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方硯台砸落地上,墨水四濺。飲湖跪在地上弓身垂頭,不敢言語。
十八名精銳死士其全軍覆沒,這已經是他所能調動出城的最大限度。那個人的命就那麼硬,三番兩次絕處逢生?
“夫君——”一雙手柔順地為他披上衣服,陳賦換上和煦麵容,執起女子的手,溫和道:“夜深露重,怎還未歇息?”
女子垂眸含羞:“夫君不在,阿慕睡不著。”
陳賦柔軟了眉眼,伸手將女子的碎發撩到耳後,溫笑:“乖,你先睡,我片刻就來。”、
女子不滿嬌嗔:“夫君每次都這樣說!片刻又是多久?”
陳賦輕輕歎口氣,雙手搭在女子肩膀上:“一刻鍾,好不好?”
女子這才饒過,貓兒一般:“一刻鍾不來,我就不讓你來了!”
陳賦輕輕笑起來:“遵命,公主。”
公主剛離開,男人的臉色瞬間沉下來,連帶著空氣都冷了三分。飲湖的頭低了又低,餘光裏,男人蹲下身,撿起那塊硯台,拇指細細摩挲著:“會來尋我吧。”
嘴角噙著一抹殘忍笑意,就此定格。
飲湖抬起頭,驚恐地看著眼前一幕,張大嘴巴,也沒了聲息。
公主對鏡梳妝,將一支木簪插在發髻上,垂眸一笑。那是她的駙馬親手雕刻的。紅燭燃剩半截高,她支撐著下巴的手猛地一歪,驚醒了。
什麼時辰了?她的駙馬為何還沒有來?可她不願再去尋。他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
翌日清晨,一具無頭屍身高高懸掛在臨安城城牆之上,丈高白綾自城頭垂下,血字淋淋。有眼力稍好且識字者義不容辭大聲朗讀起來:
“當朝臨安令,三公主駙馬陳賦,有妻李去者資其讀書,一朝金榜題名殺妻而求娶公主,殺之不得,累及三族;為摘得江南文壇之首,竊取木筆山人蘇子居所作《江南賦》而殺之,欺世盜名,實乃江南合郡之恥!
負心薄幸罪一也,竊才害命罪二也,欺君罔上罪三也,騙娶公主罪四也。其罪,罪罪當誅,國府安恕?今取其項上人頭,祭於蘇乘蘇子居墳前,懸其屍身,昭示天下。
薛公隱十二年八月,李詩詩筆。”
——
“大當家的,寨子有信兒!”
接過江小兔遞過來的兩封信,袁紅衣草草讀過便交給柳走,“阿歸,依你看,何去何從?”
原紅衣寨燒毀後,寨眾隱入市井,都做著販夫走卒之類的活計,傳遞消息十分靈活。而這兩封信,一封是宋賢行蹤,一封是李去在都城鬧的動靜。
柳走略一沉吟:“宋賢都城之行往返車馬,而我們行船。兼程五個日夜,可在幽靈城將其截殺。”
“至於阿去那邊,陳賦的死鬧得夠大,可為我們分散國府的注意力。隻要暗星子不出,以段雙刀的身手,足夠護住阿去。”
袁紅衣微微皺眉:“若暗星子出……”
柳走含笑搖頭:“不要辜負阿去的好意。”
幽靈城地處三江郡與江中郡交界,也就是當年薛薑兩國交界。或許是近鄉情更怯,袁紅衣的情緒越發低落,直到看見了這座傳聞中萬鬼夜行,被稱為鬼窟的城池。
幽靈城原本是不叫幽靈城的,隻是當年薑國上將軍即墨誓死守衛國門,三萬親軍葬身於此。直到最後一名薑國士兵倒下,城破。一輪紅月升起,數萬盔甲長刀,森然鏗鏘,仿佛陰兵過境。不過三萬鬼魂,到底攔了薛軍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