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德王朝四十八年,歲值入秋。有風無雨,紅葉悠悠。
坐落於聖德王朝東南角的臨安郡,城外旅人寂寥,城內人聲鼎沸。街邊各樣鋪子早在雄雞未啼之前便已擺好,熱騰的肉包白饃早早擺好似是在等待著朝陽的撫摸。
秋風掃落葉,掃不盡無數讀書人金榜題名之心。
今天便是聖德王朝三年一度的放榜之日,臨安郡周邊參加過應試的讀書人不論遠近,都早早地湧入城中。讀書人自然要有讀書人的樣子,家境優越者鮮衣錦袍,貧寒者也少不得細細裝扮一番,換上了青衫長褂,風度翩翩。
如此倒好,隻是忙壞了臨安郡內大大小小的攤販商戶。茶樓的掌櫃高聲嗬斥叫罵著偷懶的小二,賣麵的攤主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一雙手,春香院的姑娘們齊齊倚在二樓的窗口望向臨安郡的城門,指著今日某個榜上有名的書生能將自己贖走。
臨安城北麵十裏,一眾高頭大馬擁著中間一輛天青色馬車在官道上緩緩而行,麵向臨安郡而來。
貴者乘車,雖慢可達千裏;
俠客怒馬,生死隻在旦夕。
但看這官道上雍容華貴的天青色馬車,便可粗略估計車內之人的尊貴身份。這是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簇擁著一輛華奢極貴的馬車,在官道上大搖大擺地挪著步子,好似妓院裏的姑娘扭著屁股團扇輕舞,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一般。
馬車裏坐著一個老態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年輕的妙齡女子。
女子抱著老態男人的手臂一臉興奮,口中不時吐出幾句吱吱的笑聲,但更多的時候,則是毫無顧忌的言談。
“爹,你常說臨安郡自古為才子之鄉,那這次放榜臨安郡的那些‘才子’們能占幾個名額?”馬車內,妙齡少女拉著老態男人的手問道。
她所問的乃是聖德王朝翰林院少師張自遠。張自遠是這次奉旨前來臨安郡放榜的主官,雖不是出自臨安郡,卻是憑著一身學識一步一步從山間小屋走向王朝廟堂,自然聽不得自己女兒這般嘲諷。
他佯怒道:“不得胡說。臨安郡在往次放榜之時皆有不俗表現,凡為國取士,十有二三出自臨安。即使在翰林院,臨安郡的大學士們也不少。此番帶你來臨安,便是因公挾私,你可得老實一點,別給我闖禍。”
少女撇了撇嘴,立即換上春風笑臉說道:“爹你放心啦,我主要是對臨安的秀麗風光感興趣,對於那些窮酸秀才不會上心的。剛剛我隻是好奇嘛。闖禍這種事我可是從來不做,在家裏罵了幾個讀書人也隻是因為他們是在太酸,忸怩作態讓人不喜。要是天下讀書人都像爹一樣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為人謙虛對父母孝敬對兒女疼愛,我怎會不喜歡讀書人呢?對吧,爹?”
張自遠被女兒的幾句話繞的暈頭轉向,但所幸沒有糊塗。自己的女兒,他自然知道她不喜歡讀書人,喜歡拿讀書人出氣。這惡習多半是從她娘親那裏學來的,想當年自己在朱仙郡登上黃榜,她娘一言不合照樣拿著掃帚追了自己半條街,這事傳了出去,倒是蓋過了自己登榜的風頭名氣。
他慈愛地看著自己女兒。想起了她以往闖下的禍事,她哪裏是將幾個讀書人罵了一番,簡直是要將他們薄皮拆骨了!縱是如此,隻要不鬧出人命,憑自己的這般身份還是可以擺平的。他看了看女兒清麗的臉龐,不禁想起了她娘。恰是二八,終是到了快要出嫁的年齡了,不喜歡讀書人也罷,那便找個江湖俠客。
秋風掃過,大馬長嘯。
一支白羽箭從樹林深處迅猛襲來,鑽過馬車右側的小窗牢牢釘在了馬車左壁,正是張自遠所坐之處。箭鏃穿過他的發髻,擦著頭皮釘入馬車內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