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幽北有雪,江南亦寒。
早晨起來的時候,清遠縣城黑色的屋簷上布滿了一層細細的霜,乍一眼看上去如同一場細密的小雪初降。隻要等到太陽出來,霜盡而炊煙起,清遠縣城便立即熱鬧了起來。
近十萬人的城,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隻是江南富庶,人流如織,再小的城都不會冷清下來。
張小魚早早起床,開了店鋪。
熱騰騰的的豆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水靈靈的像極了十六歲的姑娘。
一個青年書生路過,看到水嫩的豆腐,不免心動,剛要進店要上一碗,一瞥眼,看見臉上一塊青色胎記的店家,才邁出一步的腳又收了回來。
一位粗壯的大漢倒是不在乎張小魚臉上的胎記,大喇喇地進了小店,要了一大碗水豆腐,頓時稀裏嘩啦地吃了起來。
天氣越來越冷,南來北往的客人越來越多,店裏的生意也越來越好。
張小魚感覺到有點忙不過來了,她想雇一個人來幫忙。可是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妥。先不說雇人要多花錢,便是想要雇人也不知從何處來來雇,自己一個女兒家,在清遠縣城人生地不熟的,著實困難。況且刻意扮醜開店賺錢,要是被人發現還當自己是個逃犯,要是碰上見色起意的,那更是難纏。
人心隔肚皮,好人壞人哪能輕易分得清?
張小魚想著這些,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冬天來了,天氣也愈加寒冷,北方刮來的風已經呼呼做響。
入夜,聽風,小魚蜷縮成一團,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
“明天就要下雪了吧?”張小魚想著,“去年的這個時候,爹娘都在一起,一家人圍著桌子吃兔子肉,那時爹還抱怨兔子肉沒煮夠,自己吃不動呢。可是今年,冬天來了,隻能自己一個人隨便吃點冷飯剩菜,好不悲涼,好不寂寞!”
想著這些,小魚又抱緊了自己的膝蓋。
“如今可真是一個人了。親戚家去不得,朋友又沒幾個,爹娘把我生的漂亮,可是如今無依無靠卻要處處小心別人惦記。怎麼辦呀?嗚嗚……爹、娘,我想你們……韓公子,你的錢我還不上了……小棠姐姐,我也想你……”
淚水在黑夜中肆意蔓延,屋外寒風呼嘯,屋內有輕聲啜泣,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的啜泣聲才慢慢停止。
第二天一早,張小魚打開店鋪門,果然看見外麵白茫茫一片。
此時行人不多,街道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積雪,踩上去剛好沒到鞋底。隨著白雪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還有孩子們歡快的驚叫聲,轉眼間,一群群孩子們便在街道上奔跑玩耍了起來。張小魚看到那潔白的雪被小孩子踩得黑乎乎一片,生氣地跺了跺腳,轉身回到了豆腐店。
雪天人未少,張小魚一個人忙裏忙外,竟然熱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生怕這汗珠掉到豆腐裏,於是忙一陣子就輕輕地用袖子擦了擦臉。
“老板娘,收錢呐!”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抹了抹嘴,留下兩文錢就出門了。
張小魚喜滋滋地忙碌著,將錢收入了口袋。
她目送著那位客人出門,正好迎了一位客人進門。
一位身穿白袍的少年走進店裏,坐了下來。少年十三四歲,眉清目秀,一身白袍十分瀟灑,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可就是不看人。
“一碗豆腐!”
“哦,來了。”張小魚應了一聲,感覺有點奇怪。這個人,好像似曾相識。
端上一碗豆腐,她小心地瞄了瞄,突然想了起來。上次來清遠縣找韓公子,就是這個少年把她撞倒了,當時他背著一把巨劍,撞了人也沒道歉,隻是眼睛直視前方,毫不在意地走了。
眼前這個少年,可不就是他嘛。
一看見他就記起來眼睛平視,從來沒有看過別人,一臉的驕傲和坦然,好像所有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一般的樣子。
少年看到豆腐端了上來,這才俯看了一眼,吃了起來。
張小魚本想和他打個招呼,但是看到他這幅神情,也懶得去招呼了。她擦了擦臉,又去忙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