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鬱以為沈久絆不知道她除夕不回家，她什麼都沒跟他說過。
二十九那天晚上吃完餃子後，除夕一早，她就催促他趕緊回家。
他走後，她也帶著昨天剩下的餃子，開車去了醫院。
才剛走到走廊上，就聽見從徐湘病房裏傳出來的低吼和摔東西的聲音。
她的腳步站定。
沒多一會兒，從裏麵罵罵咧咧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頭發有些亂，臉色漲紅，情緒也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倒了八輩子血黴！要不是看在錢多，誰會伺候你這敗家婆子……”
那人話說到一半，迎麵就撞見站在走廊上的柳鬱。
她狠狠一怔，瞬間露出尷尬驚慌的神色。
剛才她罵徐湘的話，柳鬱都聽見了。
畢竟給她開的工資都挺高的，這大過年的，不會就這麼把她辭了吧？
“宋姨，我媽怎麼了？”柳鬱倒是情緒平靜，隻是隨口問了句。
“周太太她……她挺好的，就是可能昨晚沒睡好，今天不愛吃飯，哦可能是飯菜不符合口味吧，要不然我再下樓買點兒？”
“算了吧，今天除夕，樓下餐廳都關門了，能做什麼好吃的……”柳鬱舉了舉保溫飯盒：“我帶了餃子，讓她嚐嚐。”
“哎呦，那敢情好！”
柳鬱笑笑，抬腳從宋姨身邊走過，進了病房。
這時候徐湘的情緒似乎依然沒平複，聽到門口的動靜，就以為是剛才那個看護。
正要將床頭的水杯摔在地上，抬眼卻見到走進來的人是柳鬱。
徐湘頭上還纏著紗布，半靠在床頭。
看到柳鬱，臉上也沒有半分欣喜的神色，或許是因為被對方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她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尷尬和惱火。
徐湘含糊不清的說了句：“……我在這裏挺好的，你不用過來。”
說完就慢騰騰的轉過臉。
病房裏，隻有她們母女。
可能別人都不相信，但若是有周家的兩父子在場，其實徐湘還會覺得比較自在。
現在隻有她和柳鬱單獨兩個人，沉默的空氣裏，那種隱隱流動的尷尬和別扭，讓徐湘越發的無所適從。
但柳鬱像是感受不到這種尷尬，她淺淺的微笑，將保溫飯盒放在床頭。
“宋姨說你吃不慣醫院的飯菜，今天是年三十，不能像在家裏那樣豐盛隆重，但還是該吃一頓餃子的，媽，你嚐嚐，這是我朋友包的，合不合你的口味？”
柳鬱的聲音溫柔，細聽之下卻帶著絲絲的涼意。
這種細微的區別，徐湘能感覺得到。
從剛才看到柳鬱走進來，其實徐湘就覺得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
她有點窒息。
還沒緩過神來，柳鬱將一個熱騰騰的餃子遞到徐湘的嘴邊。
徐湘蹙著眉，抬頭看向柳鬱。
柳鬱仍然麵帶微笑，卻笑不達眼底，這樣的目光讓徐湘覺得瘮得慌。
“媽，嚐嚐。”
她一口一個“媽”，可徐湘卻覺得此刻有一團難以分辨的情緒堵住嗓子眼。
她努力想吞咽下，可這股混亂而腐朽的感受卻一次次不受控製的往上湧。
最終她還是微微張開了口，將柳鬱遞過來的餃子咬住，慢慢咀嚼，吃了下去。
“好吃嗎？”柳鬱問。
徐湘機械的點了點頭。
柳鬱嘴角的笑意更濃。
她搬了個椅子，坐在床邊。
拿著筷子，將剩下的十幾個餃子，一個一個的喂給徐湘吃。
“媽，今天過年，祝你新年快樂，不，我祝你每一年都這麼快樂。”柳鬱聲音幽幽的，目光似乎有一半隱在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