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臨作為戰俘第一次在裴家軍的軍營裏有了自己的一頂小營帳,比鄰裴璃身邊。
幾乎觸手可及安穩溫飽,不再有擄掠至蠻荒為奴為隸的饑寒屈辱。
裴璃是裴子柯的掌上明珠,在十萬軍士的裴家軍中“橫行霸道”的小丫頭。有權有勢,小小的人又長的嬌蠻可愛,他覺得喜歡這樣的人沒什麼不好。
雖然隻是認識了她不到三天而已,她也曾刁難過他。
可裴璃能幫他擺脫戰俘的身份,她喜歡他的皮囊可以與他數不盡的珠寶綢緞,那些蠻橫不講理的兵士像半個主子一樣敬著他,周臨確實舍不得這樣突如其來的富貴了。
然而,上天卻隻是同他開了個小小玩笑。
忙著給周臨布置新帳篷的小裴璃翻到了他的包袱,裹著屍骸從櫃子頂上兜頭兜腦地砸來,堅硬的頭骨險些磕斷她的鼻梁。
嬌蠻慣了的小姑娘嫌晦氣,讓人撿了白骨悉數扔進了後山之中。她還不知道這是周臨那小啞巴的逆鱗,白骨是他至死仍惦念這故土的母親,他背屍骸穿越茫茫大漠,逃過赤狄騎兵九死一生才重新踏上西褚的土地。
夜裏歡歡喜喜住進新帳篷的周臨便發自己的包袱不見了,他衝到裴璃的跟前咿咿呀呀的亂叫,還拉著人站在櫃子前比劃。
“那是白骨,你天天抱著它不嫌晦氣嗎?我把它扔了,以後不許你在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裴璃並不知曉那是周臨母親的屍骨,或許她也並不關心。
白日看見那包袱裏裝的是白骨,心下對眼前這個白淨利索的小少年也心生了不自在。很不客氣的白了周臨一眼,又霸道地哼唧道:
“以後你隻能幹幹淨淨的,不可以再碰那些晦氣的骨頭。再讓我看見你藏這些東西,我就讓爹爹把你扔回戰俘堆裏去。還有,你……你給我去洗三遍澡,不洗幹淨不許睡我的新帳篷。”
可周臨氣紅了眼,像頭小野狼一樣隻聽見裴璃張嘴閉嘴的晦氣。耷拉著腦袋又半抬著紅彤彤眼睛,呼呲呼呲哼著粗氣,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你……你……要做什麼……”
裴璃被嚇得慫了氣勢,隻覺眼前一向溫順的少年突然變得像伺機撲人的惡狼。
果然周臨心下怒火躥起來了,口不能言一下衝昏了頭腦狠狠地推了一把裴璃。
小姑娘火氣一上來,反推了周臨一把將他掀翻在地:
“你……你敢打我!!”
推裴璃的那一掌,周臨是有過一瞬的後悔。
可一聽那丫頭說屍骨她嫌晦氣連帶著包袱給一起扔進秋沙河裏叫水衝走了,以後他若再敢撿那些東西,她見一次扔一次。
他氣昏了頭從地上爬起來了使出小牛犢一樣的蠻勁頂得裴璃撲通摔在地下,兩人扭打在一處。裴璃會些功夫幾招周臨便落了下風,因而惱羞成怒的逮著機會往死裏揍裴璃。
她拳頭揮過來人也不躲反倒直愣愣地迎上去一口咬在裴璃的胳膊上,小姑娘吃痛忙得甩開。
周臨不鬆口趁她喊痛的空檔一把撲倒騎在身上的人,不管不顧地像隻瘋狗一般亂咬去。
裴璃反抗不過小臉胳膊咬得血肉模糊很快蔫了氣勢,抵著周臨胸口的胳膊一瞬間倒了下去。
瘋狂的人後知後覺意識到身下的小姑娘沒氣兒了,聚了光的眼睛才發現她腦後淌了偌大一攤黑糊糊的血跡,而裴璃的腦袋磕在地上的石頭上。雖然隻是平日帳內看似不起眼的小石墩,可猛地撞上仍舊磕了腦袋。
嚇破膽的周臨忙得抱起血淋淋的人往帳外衝去,可他喊不出聲也不熟悉軍營,運氣“十分不錯”地遇上了剛從珈藍回來的裴子柯。
“阿璃!!”
裴子柯看見周臨懷裏抱著的人,下馬搶過昏迷的裴璃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瘦弱的人飛出半丈之遠。
“她怎麼傷的?”
周臨啞聲哭著從地上爬起來不停的磕頭求饒,害怕恐懼湧上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像厲鬼的哀嚎。
他想解釋是裴璃先扔他的包袱的,想撒謊不是自己打傷她的。
可他說不了話,嘴上的血跡,裴璃臉上的傷口血淋淋的敞在太陽下。
“把人拉下去,阿璃若有事本將軍饒不了你!”
裴子柯抱著重傷的裴璃離開,一旁的將士立刻反手將周臨捆了起來。
隻那麼半天,周臨便從裴璃心上的小郎君變成了階下囚。他又一次睡進了戰俘堆裏,手腳上拷上了沉重的枷鎖由專門的兵士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