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靜私設礦場,公然行賄朝廷官員,立斬於市。家產抄沒充入國庫,妻女沒入教坊司終身為妓。
裴璃雖被關在別院裏,但還是聽到了些風聲。特意寫了信托老管家送給裴封,讓他拿錢贖人。
可老管家揣著她的信還沒走到裴府就讓暗衛拿住,信被周臨截下了。
書房裏他正拆看時,珈藍新任巡撫府何興也來了,懷裏抱著一個木箱。
“仲宣,你自己看看裴家做的好事。”
箱子砰的放在桌子上,打開裏麵滿滿登登堆滿了銀錠。
“裴家拿錢公然行賄,從教坊司裏撈人。李家是重罪,牢裏的班頭不敢瞞把人和賄銀都交上來了,你看怎麼辦吧。”
看了看手中的信,周臨知道是裴璃授意的。
如果不知她也曾沒入教坊司受辱,看見她驚恐無措的樣子。
秉著律法大行其道的他一定會借此重懲,可現在他有些猶豫了,“她想要救誰?”
“李家那十三歲的小姑娘,但……”何興噎了噎嗓子,“仲宣,她在試探你。”
周臨又怎麼會不曉得,明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下,裴璃還是寫信讓裴封撈人。
她學聰明了,拿準了他會為她心軟,拿準了他會為她放過牽連禍罪的家眷。
可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可是殺父仇人,不會有人念及他一時的心慈手軟,將來隻會給自己招致無盡的麻煩。
“不用管,警告一下裴封,再敢插手李家的事,就治他一個包庇之罪。”
周臨的聲音冷淡的撲通從門外吹進的冷風,鑽進衣縫裏讓人有背脊發涼之感。
何興有些意外,驚訝道:“我以為你……”
“以為我如何,皇上新帝登基,國庫虧空至此。官商勾結,上下其手。將來一個一個的查,我若心慈手軟了怎麼都顧得過來。”
何興:“若將來查到裴家呢?”
“那就等將來再說。”
周臨突然提高了聲音,端在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擲下,拂袖而去。
何興看著遠去的背影訕訕地動了動嘴角,知道自己踩到周臨的尾巴了。
裴璃知道自己的信被截了,當日塔塔便告訴她新來的巡撫大人去找周臨,兩天後裴封被傳到衙門問話了。此後裴封很久也不曾來別院,或是讓人遞消息來。
她知道李家一個人也沒救下來,那十三歲的小姑娘和她當年一樣被關進了教坊司。隻是她等到裴封來接她回家,而那個小姑娘永遠也不會有人去接她了。
她父親被梟首示眾,弟弟也南下送入宮中為奴。為富一方的李家終究還是落得個白茫茫一片,幹幹淨淨的下場。
再看見周臨時,裴璃已是忍不住的厭惡。冷嘲熱諷自是不必說,若手能提起刀來隻怕早便將人砍死了千萬遍。
她不明白,明明周臨何至於如此冷血,趕盡殺絕。
除夕,揚揚飄了一天的落雪。別院裏清清冷冷的隻有仆役灑掃的身影,整整一天過去裴家一個人也沒來,塔塔前一日就被接了回去。
周臨天未亮便披著披風出去至今未歸,偌大的宅子裏隻有裴璃。
她在屋子裏待得悶了,便讓那小啞巴扶自己出去透透氣。將人走到花廊下看雪,草叢裏正有兩隻麻雀歡快的在翻滾。
隻覺的死寂一般的耳邊有些聲音,她才感到心頭的鬱氣散了些,突然開口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為何聽不見了,是生病了嗎?”
那婢女聽不見裴璃的問話,隻是低著腦袋恭恭敬敬地攙著她的胳膊。
沒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經山從牙婆手中買來時是叫啞女,後來周臨給她起了名叫小寒,隻因為她來的那日恰巧是小寒那天。
可裴璃從不喚她小寒,也不喚她啞女。固執的認為她原本有自己的名字,發現她耳不能聽,口不能言又不識字後便耐心的教她。
隻是不知道是自己教的不好還是那丫頭聰慧有限,學了許久還是什麼也不認識。
院子裏便隻有她一個自言自語的聲音,兩人走著便到周臨的書房。
剛才有人進去過,地上的雪花管家還沒得及清掃。
裴璃猶豫了一下才抬腳走進去,書案上放著一封蓋著大印的文書。紙麵微微濡濕,有些涼。她伸手去拿,想也沒想便拆了信。
侍女不知她與周臨到底是什麼關係,幾天觀察下來雖見裴璃從不給周臨好臉色,可他卻從不在意便以為她是府上受寵的夫人,也沒阻攔還頗有眼力勁地給她遞上裁紙刀。
隻是信拆開,裴璃的臉色便僵住了。
以帶罪之身押進京的李家小公子死在了南下的囚車裏,來文回稟是患了惡疾突然死的,押送官差已經就地掩埋。其餘罪員因身體之故無法動身,暫看押在通州大獄中。
書房外,周臨從軍營趕回來,一進門便瞧見兩人有些驚訝,卻並不惱裴璃私闖他的書房。解了身上的狐裘,淨過手又烘得暖暖的才靠近她。
“怎麼來書房了,身子今日可有不適?”
裴璃沒說話一把將手中文書摔在了他的身上,“周臨,你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周臨撿起落在地上的文書,是押送囚車的尉官送來的。原不是什麼重要的機密隻是報告行程而已,便隨意放在了桌上。
隻是他沒想到李家的小公子會突然暴斃,更沒想裴璃會看見。一下子被殺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小會兒將文書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