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紅痣(1 / 3)

七月,王府之中傳來好消息,雪姨娘有孕了。

她瞞了三個月,一直到胎像穩了,才上報記檔。同房的記錄拿出來核對,又請了大夫過府把脈,最終確定無誤。夏日炎熱,府中的冰原是緊著王爺、王妃的,如今雪姨娘因炎熱日日難以安睡,便借著有孕不能休息不好,將王妃處的冰要去了一半。

“王妃入府也有七年了,怎麼此前年年無冰可用就能熬得過,今年便熬不過了?”雪姨娘坐在自己的小院中,周圍站了三個侍女執扇為她扇風。按著配比,姨娘隻有一個貼身侍女,兩個做雜事的侍女。如今她有孕,又是寧王的第一個孩子,宮中看重,直接撥了五六個宮女來伺候她。

雪姨娘撫摸著還沒有隆起的肚子,“咱們王爺二十好幾了,還沒有孩子,我腹中這個孩子自然是金貴。”她笑看著雨姝姨娘和青蔓姨娘,“我算不得什麼,隻是我熱了睡不好,孩子也睡不好。”

雨姝姨娘淺笑,眼中有些一絲羨慕。她入府也五六年了,卻一直不曾有孕。

青蔓將她麵前的西瓜拿過來,笑道,“西瓜性涼,你有孕要少吃。”她轉頭對著自己的侍女道,“去,讓廚房給雪姨娘做碗西瓜酪來。”

有孕又如何,生的下來才是本事。寧安眼神一冷,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得意的雪姨娘,轉身離開。

“王妃?”跟在寧安身後的芍藥不明白王妃為什麼笑。

“她這身孕,有的可真是時候。”又是這麼巧,在她接管王府諸事後有孕。

上一世,也是這個時間,雪姨娘有孕。待到有孕六月時,她突然小產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從來都是隻呆在自己的小院中,卻平白蒙上了一個嫉妒戕害王爺子嗣的罪名。

既然雪姨娘說是她害了她,那她便如她所願。

寧王睡的不安穩,他又開始做夢。他夢到寧安跪在他的麵前,她滿臉的委屈、害怕。她哭喊道,“我沒有,我日日隻在自己小院,連雪姨娘有孕都不知,我又如何害她。”

雪姨娘在旁邊嚶嚶哭著,對她怒道,“不是你是誰,你如何證明不是你自己,我看你便是嫉妒我有了身孕。”

夢裏的寧安細瘦幹癟,枯敗的趴伏在地下。她驚怕無措,不善言辭,壓根辯不過雪姨娘。她看了看四周,然後看向自己。眼中帶著倔強,麵上含了期待。“王爺,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畫麵切換,已是換了另一番場景。看不到頭的紅花田,女人席地而睡。他問她,怎麼睡在地下。

她說,不是地下,是花上。挺好的,比活著的時候好。

他盤腿坐在她身邊,問她,活著的時候不好嗎?

她搖頭說,不好。夏天熱的睡不著,冬天冷的睡不著。床板是硬的,多加兩層褥子管事的都不給。

她偏頭看著他笑。也怪當時性子軟弱好欺,我是王妃阿,怎麼就不能要兩床褥子。

他又問她,還難受嗎?

她拍了拍胸口,時間久了,便也忘了。

就像是孟婆所言,人生一場夢,夢醒莫尋覓。守著這萬裏花田久了,她已經記不清許多事了,她甚至想不起爹娘的相貌了。

他看著她,雲起,你真的忘了我嗎?

她不解問,我們以前見過?什麼時候,生前還是死後?

他輕笑搖頭,忘了便忘了吧,忘了好。

彼岸花日日生長,不滅不敗,長得多了,便開始纏繞在一起,有些還會纏到她的身上、發上。

彼岸花攀上她的胸口,她一把扯開。彼岸花怒起,一株株纏繞在她的身上。她也怒起,直接動手便扯。衣襟被彼岸花扯開,左胸上,有顆小小的紅痣。

她隻穿了一件單衣,那是她臨終時的衣衫。白色的單衣被血染紅,單衣下的胸腔裏,鮮紅的心被一劍挑出。當著所有人的麵。她驚詫,蒼涼,悲傷……繼而便是羞憤。還沒來得及捂住胸口,便沒了氣息。血浸透了白衣,與紅痣融為一體。

寧王從床上猛坐起,他扶額喘息著,心口擰著疼,疼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王爺?”伍德走入房中,在圍帳後輕聲喚。

“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了醜時了。”

寧王一手掀開圍帳,“更衣,我要去看看王妃。”

寧王到王妃院落的時候,守夜的芍藥和飄桂正坐在門簷下打盹。見他來了,忙起身。

芍藥壓低聲音道,“王爺,王妃已經睡了。”

“我知道,我去看看她。”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這個院子他從未來過。院子沒有留燈,隻是靠著月光照亮。除了院落大門,門窗具是大敞。“為何不關門窗?”

飄桂點起燈籠,“天熱,王妃不安眠,將門窗都打開,夜間透風,王妃還能睡兩三個時辰。”